第二天 午后经(第5/7页)
“院长,”威廉说道,“您孤陋寡闻地生活在这座金碧辉煌的神圣修道院里,远离尘世的不公。城市生活远比您所想象的复杂得多,人的错误或罪恶程度也大有不同。与那些对上帝派遣的天使们怀有肮脏想法的同乡们相比,罗得所犯的罪要轻得多,彼得的背叛比起犹大的背叛也算不上什么。事实上,上帝原谅了彼得,犹大却没有被宽恕。您不能把巴塔里亚会和卡特里派混为一谈。巴塔里亚会主张对圣母教会内部教规的习俗进行改革,他们始终想改善世俗神职人员的生活方式。”
“他们认为教士玷污了圣洁,不能参加圣事仪式……”
“他们错了,但这是他们学说上唯一的错误。可他们从来没有提出过改变上帝的法则。”
“但是布雷西亚的阿诺德的巴塔里亚会,一百多年前,在罗马煽动乡下暴民烧毁了贵族和红衣主教们的房舍。”
“阿诺德煞费苦心地想把城市里的行政长官们拉入他的改革运动之中。他们不跟随他,于是他就在穷人和被驱逐者的群体中得到了认可。民众过激的愤怒行为不该由他来负责任,民众是响应他的号召想建立一个没有腐败的城市。”
“城市永远是腐败的。”
“如今城市是上帝子民生活的地方,您和我们都是他们的‘牧羊人’。城市是丑陋的地方,在那里,富有的神职人员向贫穷饥饿的人传道。巴塔里亚会的骚乱就是在这种局面下产生的。他们令人悲哀,但是可以理解。卡特里派就另当别论了,它是游离于教会之外的东方异教。我不知道他们是否犯有人们所指控的罪行。我知道他们排斥婚姻,否认地狱的存在。但我怀疑,是不是就因为他们的思想和主张,人们妄加给他们一些莫须有的罪名。”
“您是在告诉我,卡特里派的人没有混在巴塔里亚会里面,他们并不是同一个魔鬼派生出的无数张面孔中的两张脸,是不是?”
“我是说,这些异端中有许多是独立在他们所主张的学说之外的,他们在贱民中间取得成功,是因为他们提出过一种不同生活的可能性。我是说贱民经常把卡特里派与巴塔里亚会的主张混淆起来,通常又把巴塔里亚会与属灵派的教义混淆起来。阿博内啊,贱民的生活并不受智慧的启示,也不像我们这些聪明人具备辨别真伪的警觉性。他们的生活被疾病和贫困所困扰,因愚昧无知而变得渺茫。对于许多人来说,加入异端团体,经常只不过是一种方式,一种发泄自己绝望的方式。人们烧毁红衣主教的寓所,既是因为想改善教士的生活,也是因为他们认为红衣主教传道中所说的地狱是不存在的。人们那样做,是因为存在着人间地狱,在人间生活着‘羊群’,而我们是‘牧羊人’。不过您知道得很清楚,就像他们辨别不清保加利亚的教会和利普朗多神父[10]的追随者一样,当政的皇帝和他们的支持者也分辨不清属灵派和异教徒。吉伯林派[11]为了打败对手,也没有少支持民众中间卡特里教派的倾向。依我看来,他们做得不对。不过我现在知道的是,同样的团体,为了扫除这些太‘纯洁的’不安分的危险对手,经常把一部分人的异教思想强加于另一部分人,并把他们全都送去处以火刑。这我见到过,阿博内,我向您发誓,我亲眼见到,一些生活节俭、品德高尚的人,他们诚挚地信奉清贫和贞节,但他们是主教的敌人,那些主教逼着他们去受世俗的武力处置,不管是皇帝的武力还是自由城邦的武力。他们被指控乱伦、鸡奸、胡作非为。其实,犯有这些罪行的往往是别人,而不是他们。当贱民可以被利用致使敌对政权陷入危机时,往往是任人宰割的肥肉,而当他们失去被利用价值时,就成了牺牲品。”
“那么说,”院长明显不怀好意地说道,“多里奇诺修士和他那些狂热的追随者,以及盖拉尔多·塞加烈里[12],以及那些卑鄙无耻的杀人犯就都是邪恶的卡特里派的人喽?高尚的方济各修士们、施行鸡奸的鲍格米勒派或是主张改革的巴塔里亚会也都是卡特里教派的人喽?威廉,您对异教徒的一切都清楚,您简直就是他们中的一员,那么,您能不能告诉我,真理究竟何在?”
“有时候,哪儿都没有真理。”威廉忧伤地说道。
“您看,连您也不善识别异教了。我至少有一条规则,我知道异教就是那些不顾上帝子民所赖以生存的秩序而铤而走险的人。我捍卫帝国,因为帝国维护这种秩序。我反对教皇,因为他正在把神权拱手交给与商人和行会结盟的城邦的主教们,而这些人不可能维持这种秩序。这种秩序,是几个世纪以来我们竭力维持的。对于异教徒,我同样有一条规则,就在阿诺德·阿马里科[13]的回答之中,他是西多的修道院院长,有人问他如何处置被怀疑是异教的贝济耶的市民时,他回答说:把他们全杀了,上帝会承认他们是他的子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