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探小说的定义与类别(第5/7页)
然而我最近出于一些理由,必须全面了解新近的英美侦探小说,因此匆促读了几十部战后知名的长篇侦探小说。或许也是因为选择的对象全是所谓的本格作品,我不由得佩服英美国家竟然能不停地生产、消化相同的东西。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随意挑出十部考察作品的中心诡计,十部里头的中心诡计全都是一人两角也不稀奇。而且明明是长篇侦探小说,若是三百页的作品,至少直到一百五十页都是枯燥的审讯证人的场面描述,就连我这种天生的侦探小说爱好者都大喊吃不消。我深刻感受到英语国家民族的耐性以及对逻辑的爱好,实在远远超出了日本人的理解范围。
在我阅读这些近代英美侦探小说时,也是因为迫于需要,必须一本本重读这十年来的日本侦探小说,一读之下,我有全新的感受,日本的侦探小说看起来似乎不怎么兴盛,然而这十年之间,光是《新青年》一本杂志,就有超过五十位作家发表过至少四五篇侦探小说。若将它们全数列出,那真是丰富极了,更重要的是,比起相对单调的英美侦探小说,日本的侦探小说更加多彩多姿,这让我振奋无比。
有人说,大多数日本侦探小说都不算真正的侦探小说,我也同意这个观点。既然是侦探小说,就必须注重侦探式的乐趣,也就是尽可能着眼于逻辑推理,抽丝剥茧地揭开秘密,在这分析的过程中获得乐趣。除此之外的所谓侦探小说,像是描写异常犯罪过程的作品、将主轴放在犯罪及其他异常细节的恐怖作品、描写某种怪奇人生的作品、描写精神病患或变态生活的作品、着重于比斯顿风格的“意外”快感的作品,都分别属于犯罪小说、怪奇小说、恐怖小说,不能算是侦探小说。
乍看之下这清清楚楚,实则暧昧模糊。我认为原因出在出版人士身上,他们习惯将侦探作家创作的作品,无论是犯罪小说还是怪奇小说,清一色称其为侦探小说;把出道于侦探杂志《新青年》上的作家全部当成侦探小说家,刊登在上面的犯罪、怪奇、幻想作品全部视为侦探小说,使得这样的错误观点横行于世。
我上面说的其实无关紧要,即使侦探作家随兴所至写下了犯罪文学,或者创作了怪奇、幻想故事,当然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不,不仅如此,在没有明确区分出犯罪小说家、怪奇小说家的日本小说界,侦探小说出身的作家能自如跨界进入相邻的领域,是值得高兴的事。我认为这当中才有侦探小说该有的成长、扩张,也可以看出日本侦探小说界令人可喜的多样性。
日本侦探小说的多样性,并非只因为当中掺杂了犯罪与怪奇文学。侦探小说也是,在作家多样性方面,我们才短短十多年历史的侦探小说界,与拥有数十年历史的英美侦探小说界相较起来,也可以说绝不逊色。
说到侦探小说的诡计,无论是国外还是日本,和物理、化学相关的诡计都占了大多数,这方面的专家有专攻应用化学的甲贺三郎、大下宇陀儿;有专攻电学的海野十三、延原谦;小栗虫太郎除了心理性诡计,还专精物理、化学诡计;大阪圭吉[90]则是机械诡计的名家。此外,在心理性侦探小说方面,木木高太郎精神分析式的侦探小说的水平之高,是侦探起源地的英美也无法匹敌的;还有水上吕理[91],也是精神分析式的侦探小说作家;此外也有许多作家创作利用心理学主题(心理测验、错觉、色盲等)作为诡计的侦探小说。
在可以命名为医学侦探小说的部分,有已故小酒井不木及新进木木高太郎两位医学博士,米田三星[92]、南泽十七[93]也是医学作家;虽然领域不同,但正木不如丘[94]及高田义一郎[95]两位医学博士也各自写过几部医学式的侦探小说。此外,法律部分有曾担任过检察官、现任律师的滨尾四郎、山本禾太郎[96],甲贺三郎也开始写起与法律密切相关的《状况证据》、《谁来审判》等法律侦探小说;“法庭侦探小说”的形式,则有代表作葛山二郎的《买红漆的女人》这类优秀作品。
此外,如果把融入了爱情及其他情感要素的称为浪漫主义侦探小说,那么大下宇陀儿、横沟正史、水谷准、梦野久作[97]、已故的渡边温[98]、小栗虫太郎等人,分别在不同的层面上称得上是这方面的杰出作家。
若离开侦探小说,将眼光转向犯罪、怪奇、幻想文学领域的话,我们可以找到更胜于侦探小说的作品。有许多让读惯了英美侦探小说的读者耳目一新的、具有极高文学价值的作品,比如梦野久作的《贴画的奇迹》、渡边温的《可怜的姐姐》、横沟正史的《面影双纸》、大下宇陀儿的《魔法街》、水谷准的《在天空歌唱的男子》、城昌幸的《牙买加氏的实验》、地味井平造[99]的《烟囱奇谈》、葛山二郎的《自胯下窥看》、濑下耽[100]的《柘榴病》、渡边启助的《义眼的美女》、妹尾韶夫[101]的《本牧的维纳斯》、小栗虫太郎的《白蚁》等,这些作品当然不是侦探小说,却使人禁不住想祝福使这些非侦探小说的作品得以问世的日本侦探小说文坛。我国的侦探长篇小说并不发达,在逻辑文学方面远远不及英美,但这些非侦探小说的作品岂不是弥补了这方面的缺憾,而且还绰绰有余吗?这些作品其实是鲜艳地绽放在日本侦探小说文坛上的变种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