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东风昨夜(第9/13页)
众人大吃一惊。包拯抢上前一探鼻息,叫道:“崔员外还活着。”
沈周的父亲沈英官任大理寺丞[21],他曾多次见过父亲审案,熟悉办案流程,见包拯俯身欲抱起崔良中,忙阻止道:“事涉凶案,先不要动他。快,快去叫人来。”文彦博道:“我去。你们先守在这里。”飞一般地去了。
张建侯极是意外,“呀”了一声,道:“这么说,适才是这位崔员外绊倒了我,我身上的血就是他的吧?”
包拯问道:“你在墙外时,可听到墙内有什么动静?”张建侯道:“没有啊。我是偷偷进来,怎么可能听到里面有动静、还偏要从这里翻墙呢?”
沈周博学多艺,懂些医术,略一检视伤口,即道:“看崔员外胸腹伤处,血液才刚刚开始凝结,他遇刺应该还没有过多久,很可能恰好在建侯翻墙之前。”
等了片刻,大批吏卒和一些尚未离开府衙的官吏们纷纷赶来。崔良中的侄子崔槐正到处寻找叔叔,忽惊见叔叔横躺在血泊当中,忙上前扶住,叫了数声,始终不见回应,不知道是死是活,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应天府推官上官佖惊见府衙中出了血案,吓得不轻,急忙命人协助崔槐将崔良中抬走救治。又见提刑司提点刑狱公事康惟一还在这里,忙道:“府衙出了这么大的事,下官不敢擅断,有请提刑官人来断处这件案子。”
康惟一是路级官员,按照制度,凡是京东路的狱案都属于他的管辖范围。他明知道崔良中遇刺一案肯定不简单,上官佖是有心推脱,还是慨然应道:“好,提刑司接了这桩案子。”招手叫过宋城县尉楚宏,道:“你带几名弓手赶去保护崔良中。一旦崔员外醒来,立即问出凶手的名字,再速来禀报于我。”楚宏道:“遵命。”
康惟一道:“包留守,这位张公子是尊夫人的亲眷,对么?”包令仪道:“正是。不过康提刑大可秉公执法,无须有任何顾忌。”为示意自己无私,当即拱手告辞离去。
张建侯愕然道:“听提刑官人的语气,莫非怀疑是我行凶杀人?”康惟一道:“你虽有来寻晏知府晦气的理由,却不走大门,偏要翻墙进府。身上又有崔良中的血迹,如果你不是最大的嫌犯,还能有谁?”
张建侯道:“笑话!我根本就不认得这个什么崔员外,才刚刚看到他的尸首……哦,他还没死,在刚才看到他躺在那里之前,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我为什么要杀他?”康惟一道:“也许是你翻墙进来时,正好被崔良中看见,你怕他叫喊泄露你的行踪,一时心急,想要动手杀了他。”
张建侯道:“我站在大门外叫了半天都没人理,这才不得已翻墙进来,我巴不得大伙儿都知道呢,还怕什么泄露行踪!”
康惟一面色一沉,道:“总之目下你是最大的嫌犯,来人……”
沈周忽道:“学生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康惟一道:“讲。”
沈周道:“学生适才看过崔员外伤口,他胸腹之处被刺了两刀,看情形应该是匕首一类的短兵器所伤,虽然刺中要害,但入刃不深,并没有伤及肺腑,所以崔员外只是重伤,失血而昏迷,并没有当场死去。”
康惟一道:“那又如何?”沈周道:“适才众人亲眼所见,张建侯武艺高强,如果是他行凶,对付崔员外这种普通身手的中年男子,绝不至于一刀杀不死人,还要补上第二刀。”
沈周的推断合情合理,一旁不少围观者都点头赞同,但康惟一却别有看法。他本人是名门子弟,其祖父康保裔在与辽军作战中力尽而死,朝廷多次赠赏追封,民间百姓亦尊其为“康公”“康王”,是大宋举国敬仰的民族英雄。他素来以祖父为楷模,做官力求公正严明,绝不行贪赃枉法之事,以无愧祖上英名。而目下凶案中受害者一方是天下最大的茶商崔良中,嫌疑犯则是南京留守包令仪的亲眷,正是向世人展示他康惟一不徇私情、不畏权贵的大好机会,因而也不愿意多听沈周的辩论,依然板着脸道:“这不过是你主观的臆想推测,怎么能成为为杀人疑犯开脱的证据?来人,速将张建侯拿下了,带回提刑司监狱监押,明日一早开堂审案。”
张建侯是个火暴性子,怎肯受如此冤枉,立即倒退几步,拉开架势,预备以武力拒捕。
包拯道:“等一下,我有话说。”他早看出康惟一预备拿下张建侯好来个下马威,也不待对方同意,迅疾道:“行凶首先要有凶器。建侯的佩刀,之前已经为楚县尉缴去,各位看他身上可还有匕首之类的短兵刃。”走上前去,亲自搜索张建侯全身,连靴子都脱下来看了,果然并无兵器。
包拯道:“有人可能会说建侯在行凶后将凶器扔了,这也是有可能的,这就请提刑官派人搜索全府,寻找凶器。但我还有一条佐证,能够证明建侯与此案无关。大家看,这里是适才崔良中崔员外躺着的地方,这一片草倾向墙根,说明崔员外是被人拖着扔在这里,这里并不是他一开始遇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