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格街谋杀案(第12/14页)
正在这时,我们听到有上楼的脚步声。
“准备好手枪,”杜潘说,“但是在我给你信号前别用它,也别让别人看见。”
房子的前门一直开着,拜访者没有按铃就走了进来,他往楼梯上走了几步。然而,这时他似乎有些犹豫,接着我们就听到他下楼的声音。杜潘迅速地移到门边,这时我们又听到他上楼了。这次他没有再折回,而是毅然地走上了楼梯,并叩响了我们房间的门。
“进来,”杜潘愉快而热情地说道。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显然,他就是一名水手,——个子高高的,健壮,而且肌肉发达,脸上有一种蛮勇无畏的表情,倒不是太令人讨厌。他的脸被太阳晒得黝黑,一大半被络腮胡子和髭发掩盖着。他带着一根巨大的橡木棍,但是似乎除此没有其他的武装。他笨拙地鞠了个躬,并用法语问候我们“晚上好”,这语调虽然多少有点新夏特勒口音,但是仍然很明显能听出他是巴黎本地人。
“请坐,朋友,”杜潘说着,“我想你是为那只猩猩而来的。真的,我几乎要嫉妒你拥有它了。它是一头非常不错的、毫无疑问也是很珍贵的动物。你认为它有多大了?”
那个水手长长地吸了口气,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然后,他很放心地回答道:
“我也不清楚——但是它至多四、五岁。它在你这里吗?”
“哦,不;我们没法把它养在这里。它在迪布尔街的马房,就在附近。你可以明天一早就领走它,当然,你打算领它走了?”
“那是肯定的,先生。”
“我会很舍不得离开它的 ,”杜潘说。
“先生,我不会让您劳而无功的,”那人说道,“我不会这么做,我很愿意酬谢你找到了它——也就是说,只要合理,什么都行。”
“啊,”我的朋友回答说,“我确信这倒是相当公道的。让我想想!——我该要什么呢?哦!我会告诉你。我要的是这个,你应该尽你所能告诉我所有关于摩格街凶杀案的信息。”
杜潘说最后几个字时声调很低,也很平静。同样地,他很平静地走向大门,锁上了它,并把钥匙放进了口袋。然后他从胸口掏出一把手枪,并不慌不忙地将它放在桌上。
那水手的脸刷地红了,好像在窒息中挣扎着。他猛地站起身,抓住了棍棒,但随后又坐了回去,猛烈地颤抖着,脸色如死灰一般。他没说一句话。我从心底里同情他。
“朋友,”杜潘说着,语气友善,“你不必如此惊吓自己——真的没这必要。我们怎么也不会害你的。我以一个绅士、也是一个法国人的荣誉向你保证,我们对你没有恶意。我完全清楚在摩格街的残杀中,你是无罪的。然而,这并不是说你与此就没有任何牵连了。正如我早已说过的,你肯定知道我对此事件的情况有着了解的途径——这途径你做梦都想不到的。现在事情摆在那里了,对于你能避免不做的事,你确实什么也没做——很确定的是,没什么事能判定你有罪。甚至当你可以泰然地抢劫时,你也没有盗窃什么。你没什么可掩藏的,也没有理由要掩藏。另一方面,你得遵从道义坦陈所有你知道的事。现在一个无罪的人被监禁了,你能说清那凶杀的真正凶手。”
在杜潘说出上述话时,那个水手的情绪恢复了大半;但是他最初的蛮勇无畏不胫而走。
“老天帮帮我!”他停了一会儿,如此说道,“我会告诉你关于此事件我所知道的一切;——但是我不指望你能相信我说的一半的话——我这么指望的话,就真的很蠢了。可是,我是无罪的,我即便为此送命也得说个明白。”
他所说的大致如下。他最近航海去了印度群岛。一伙人,包括他在内,在婆罗洲登陆,他们投入了其间的愉快旅行中。他和一个伙伴捕获了这只猩猩。伙伴死了,这只动物就归他一人所有。在返程中他领教了捕获物难驯的野性,颇费了一些周折后,他终于成功地将它安顿在自己巴黎的住所中。为了不招致邻居们令人不快的好奇,他细心地把它隔离起来,想一直等到它腿上的伤口痊愈,那伤口是船上的尖锐碎片导致的。他最终的目的是想把它卖了。
谋杀发生的那天晚上,或者说,那时已经是凌晨了,他从某个水手的嬉闹聚会返回家中,他发现那畜生占据了他自己的卧室,它是从临近的储藏室挣脱出来,进入房间的。他曾以为那储藏室能稳当地禁锢住这畜生。它手里拿着剃刀,满脸涂着肥皂泡,坐在镜子前,试图要刮脸,很显然,它以前从储藏室的钥匙孔里看到主人这么做过。看到一个这么凶狠的动物手里拿着如此危险的武器,而且还用得那么得心应手,他非常惊恐,有那么一会儿,他一直是惊慌失措的。然而,他已经习惯于用鞭子使那畜生镇定下来,哪怕是在它最残暴的状态中,于是,他就又借助于此。看到鞭子,那猩猩立刻跃出了房门,跑下楼梯,然后,穿过了一扇不巧正开启着的窗户,跑到了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