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尔博士和费舍教授的疗法(第2/7页)
“你实行先前的疗法时!”我重复着他的话说道——“难道你是说,我听那么多人说起的‘抚慰疗法’已经不再实行啦?”
“我们决定永久终止那项疗法,”他回答道,“到现在已经有几个星期了。”
“是吗?你太让我吃惊了!”
“先生,”他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发现绝对有必要回到原来的做法上去。抚慰疗法在任何时候都极其危险,而它的好处却被人夸大了。先生,我相信,抚慰疗法在这所疗养院里得到了公正的试行。我们按人之常理尽了一切努力。很可惜你没能早一点来这里参观,不然的话你自己就能下结论了。不过,我看你对抚慰疗法——对它的细节——倒是挺熟悉的。”
“并不全熟悉。我所听到的,已经是三手或四手的消息了。”
“那么我可以这么讲,从总体上看,这一疗法就是让病人来掌管家庭事务——对他们言听计从。我们对疯子脑袋里冒出的任何妄想都不加制止。相反,我们不仅放纵而且鼓励这样的妄想;就这样,我们永久治好了许多病人。最能影响疯子那微弱的理智的就是归谬法。例如,有病人把自己妄想成鸡。而治疗方法就是,坚持把这一妄想认为是事实——指责病人,说他没有把这看成是事实有多么的愚蠢——并因此在一个星期的时间里除了鸡食之外什么别的食物都不向他提供。就这样,几把玉米几颗沙砾就能创造出奇迹。”
“但是,这种迁就就是安抚的全部吗?”
“当然不是。我们深信一些简单形式的娱乐活动,比如音乐演奏,跳舞,普通的体育锻炼,玩牌,阅读某些书籍,等等。我们假装是在为每个病人治疗普通的身体疾病,从来不使用‘疯癫’这个字眼。关键的一点就是让每个疯子去监视所有其他疯子的行动。使疯子对自己的理解力或辨别力重新产生信心,就是使他重新获得身心健康。这样,我们就省下了一大笔雇请监护人员的费用。”
“你们那时不使用任何惩罚手段?”
“不用。”
“你们从来不把病人禁闭起来?”
“极少。偶尔,也有病人的病情变得很危险,或突然爆发出狂怒,我们便把他送到密室去,以防他的发作影响到其他病人,我们把他关在那里,直到能让他回到自己的朋友中去——因为对这种发狂的病人我们无计可施。这样的人通常都被转送到公共医院去。”
“你现在把这一切都改了——而你觉得改了更好?”
“那还用说。那套疗法自有其缺陷,甚至还有危险。幸运的是,现在法国所有的疗养院都不采用这套疗法了。”
“听你这么说我真是太吃惊了,”我说道,“因为我能肯定,目前在法国任何地方,都还没有任何其他的治疗狂想症病人的方法。”
“朋友,你还年轻,”主人回答道,“不过总有一天你能学会自己做出判断,看看世界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而不去相信别人的胡言乱语。道听途说的一概不信,亲眼所见的也只能半信半疑。说到我这所疗养院,很明显是那些不学无术的家伙在蒙骗你。好吧,晚饭之后,等你完全从鞍马劳顿中休息过来了,我很高兴来领你到疗养院楼里去看看,向你介绍一套疗法,在我看来,在所有目睹了实行这套疗法后的结果的人看来,它都无可比拟地是最为有效的。”
“是你自己的?”我探问道——“是你自己发明的?”
“我很自豪地承认,是的,”他回答道,“至少在一定程度上。”
就这样,我和马亚德先生聊了一两个小时,其间他还带我去参观了这里的花园和温室。
“现在我还不能让你见我的病人,”他说道,“对敏感的人来说,看见那样的人多少总会受到点刺激,我不想因此坏了你晚餐的胃口。我们要好好地吃顿晚餐。我可以请你尝尝梅勒沃尔特小牛肉,配上酱汁花椰菜——之后,来一杯伏涅沃葡萄酒,这样,你的情绪就能完全平稳下来了。”
六点钟,来人说晚餐准备好了,主人把我带进一间宽敞的餐厅,那里聚集着一大群人,总共有二十五到三十人的样子。一眼看去,都是些有地位的人——肯定是出身名门,只是我发现,他们的着装过于华丽,有点过分地模仿旧时宫廷浮华的风格。我注意到,客人中至少有三分之二是女宾,其中有些人的穿着打扮却与眼下巴黎人心目中的好品味相去甚远。例如,许多女客的年龄肯定不在七十岁以下,却戴着大串大串的珠宝首饰,戒指啦,耳环啦,手镯啦,等等,还毫不羞怯地穿得袒胸露臂的。我还注意到,她们身上的服装很少有做工精良的,或者说,至少是很不合体。我向四下看看,看见了马亚德先生在客厅里给我介绍的那个挺有意思的姑娘,但是我吃惊地发现她腰间围着鲸骨裙撑,脚蹬一双高跟皮鞋,头戴一顶脏兮兮的布鲁塞尔花边帽,那帽子太大,相形之下她的脸小得十分滑稽。而我之前看见她时,她还是一身丧服,十分得体。简而言之,所有人的穿着都显得有点怪异,这首先就让我重新想到了“抚慰疗法”,觉得莫非是马亚德先生有意要瞒我瞒到晚饭之后,以免我在晚餐时发现和一群疯子一起吃饭而感到忐忑不安。但是我记起来在巴黎时有人告诉过我,说那些南方佬都有点古怪脾气,还有一大堆古旧的念头。不过,和几位宾客略作交谈后,我立刻彻底打消了这样的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