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尔博士和费舍教授的疗法(第4/7页)

“还有,”饭桌另一头的一个脸色像死人般苍白的人接着刚才被打断的话头说道,“——还有,除了那些怪事之外,我们还有过这么一个病人,他曾经执拗地说自己是科多瓦奶酪,整天拿着把小刀跑来跑去,要朋友从他腿肚子上削一小片去尝尝。”

“他绝对是一个大傻瓜,”有人插了进来,“但是和那个家伙比起来根本算不了什么,那人我们大家都认识,除了这位陌生的先生。我说的那个家伙,把自己当成一瓶香槟酒,经常发出砰啊嘶的声音,就像这样。”

说着,那家伙很没礼貌地——我是这么想的——把右手拇指顶在左腮帮上,猛地往后一抽,发出一声很像瓶塞拉出来时的砰的一声,然后,舌头灵巧地在牙齿上移动着,发出了尖利的嘶嘶声,模仿香槟冒着气泡倒出来的声音,就这么做了好几分钟。我清楚地看到,这一举动让马亚德先生感到十分不快,但他什么都没说,话题被一个戴着一顶大假发的极瘦的小个子男人接了过去。

“还有一个呆子,”他说道,“把自己错当成青蛙,不过说来也是,他还真像。先生,很可惜你没能亲眼看见,”——这话他是对我说的——“他做出的那副自在自如的样子,真得让你大大的开心一番。先生,如果说那家伙不是只青蛙,那我只能说太可惜了。他发出的叫声是这样的——咕——咕!真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降B调;每当他喝完一两杯酒,这样把胳膊肘支在桌子上时,就张开嘴巴,这样,眼珠子往上翻,这样,飞快地眨着,这样。咳,先生,我敢说,您肯定会对这样的天才惊叹不已的。”

“肯定会的,”我说道。

“还有呢,”又有人说道,“还有一个佩蒂·加亚德,他以为自己是一撮鼻烟,因为不能用自己的拇指和食指把自己夹起来而整天闷闷不乐呢。”

“还有个儒勒·德苏利埃尔,真的,他是个特殊的天才,疯得以为自己是一只南瓜。他老缠着厨师要把他做成南瓜饼——那厨师当然十分气愤地拒绝照办。就我而言,我可决不敢说德苏利埃尔南瓜饼不可能成为一道好点心哦!”

“你太让我吃惊了!”我说着用探询的目光看着马亚德先生。

“哈哈哈!”这位先生笑了起来——“嘻嘻嘻!——咳咳咳!——呵呵呵!——唬唬唬!——真不错啊!我的贵客,我们的这位朋友可是个聪明人——一个怪才——你可不能按他字面上的意思来听哦。”

“还有呢,”宾客中又有人说,“还有布冯·勒格朗——又一个非常奇特的家伙。他因为失恋而精神失常,老以为自己长着两个脑袋。其中一个他觉得是西塞罗的头,另一个他以为是个二合一,从前额顶部到嘴巴是德摩斯梯尼,从嘴巴到下巴是布罗汉伯爵[3]。说他错了,这并非不可能,但是他却能说得你认为他是对的,因为这家伙极其能言善辩。他对雄辩演说有一种激情,忍不住地要把它表现出来。比如,他总要这样跳上餐桌,然后——然后——”

这时候,说话人身边的一位朋友按住他肩膀,冲他的耳朵嘀咕了几句话,他立刻戛然而止,一屁股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去了。

“还有一个手转陀螺布拉德呐,”刚才耳语的那位朋友说道,“我管他叫手转陀螺,因为他虽然没有完全精神失常,却老是有这样的荒诞念头,觉得自己被变成了一只陀螺。你要是看见他那样地转,简直把人笑死了。他会单脚跟站立着一小时一小时地转,就像这样——结果——”

听到这里,刚才被他耳语打断话题的那位朋友表演了完全一样的动作。

“但是,你说的那个布拉德先生可是个疯子,”一位上年纪的女士扯着嗓子说道,“至少也是个病得很重的人。请问,谁听说过人陀螺这样的东西?这太荒唐了。你们知道,儒瓦约斯太太可比他有理智得多了,尽管她也有怪念头,可那是出于常识的本能,而且让所有和她认识的人都感觉愉快。她经过深思熟虑,发现自己被意外地变成了一只公鸡,但是她的行为还是相当得体的。她奋力地拍打自己的翅膀——这样——这样——这样——至于她叫起来,可真是好听!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儒瓦约斯太太,请你注意自己的举动!”主人挺生气地打断了她的话。“要么像贵夫人那样文雅,要么就离开餐桌——你自己挑吧。”

这位女士(刚才听她描述了儒瓦约斯太太的情况,现在又听人喊她儒瓦约斯太太,这让我十分惊讶)脸刷地红到眉梢,似乎因受到批评而感到十分窘迫。她垂下头去,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另一位年轻女士接上去继续说了。她正是我在小客厅里遇见的那位美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