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第10/17页)

大家在等波波教授(他可能正在房间内翻箱倒柜,想要找回自己迷失的灵魂)到来的空当,福迷们像死刑犯一样无拘无束地一一核实这些文物。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打照面,室内静得连苍蝇都不敢起飞。可以把这种氛围确定为“冻结”,如果说以前还算比较热烈的话,但到了零度之下,形容词恐怕也会用光的。

格鲁克教授受尽出租车折磨,好不容易休整过来,因此比别人晚了一步进入大厅,他发现时间停滞了。他太熟悉这些冤家死对头了,这个周末他必须战胜他们。于是他一个接一个地看过去,他有观言察色的天赋,从来不会轻易放过一次抵近侦察的机会……

伊娃·冯·格鲁伯全神贯注盯着一个大黑烟斗,做出一副蒙娜丽莎的神态,神秘的眼神,莞尔的微笑,胶原蛋白滋润光滑紧致面膜效果。豹纹夏装长裙,透露出好辩的个性,俨然福学教授头衔势在必得的派头。在她身后几步距离,站着约翰—帕特里克·佩尔舒瓦。他念念有词,嘴唇动作表明他正在与来世热线沟通,他展现的面部组织血管异常,显然就是伊娃·冯·格鲁伯以后的趋势,整容后遗症。

多洛雷斯·马诺莱特站在夏洛克·福尔摩斯女房东哈德森太太肖像前驻足欣赏,炫耀自己的心机彩妆,显示出对表现主义绘画有某种喜好,暗示自己的浴室照明明显不足。

至于迈克哥纳罕,他正注视着播送夏洛克·福尔摩斯的电视屏幕和贝锡·罗斯(23)在死亡列车上的表演。这个可憎可怕的迈克哥纳罕招摇着厚颜无耻的富含胡萝卜素的黑黝黝美肤,频频出现在各研讨会上。这是最强有力的候选人,要打倒的汉子……在他旁边,罗德里格兹教授大摇大摆正寻找一个要进行强度和深度并重的观察对象(当然也要便于他那可收可散而且飘忽的斜视)。他的外观还在退化中,以至于人们不禁要问,他是否故作姿态,为大家提供了一个新物种。

格鲁克教授微启朱唇,向自己的同行们打招呼,得到的是几声冰冷的“晚上好”,然后他细细端详起一只肥壮的旱獭,大家还以为是苏门答腊的大老鼠呢,忽然听到后面有人羞答答地向他问好。格鲁克和同行们同时转过头来,目光对准一副大架子眼镜,看起来戴这副眼镜很不舒服,格鲁克便靠近这位年轻人,情不自禁地开始了推理活动,从头到脚对受害者进行扫描,得到了一堆关键或非关键的信息。

“什么也别说,”格鲁克单刀直入。“好嘛,您的衣装粗糙,鞋子肮脏,气味……很原始,庄稼人土音。对,就是这样……您是当地一个年轻农民,您和您的羊群遇上了暴风雪,于是您躲进了这家旅馆来避难。您没有上过学,您极少离开山区老家,在大雪弥漫的环境里完全迷了路。我猜得对吧?”

“不完全……”年轻人有些犹豫,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于是只好原地不动)。

“呵,可能是羊群错了吧?您放的是奶牛?”

“哦呵……实际上,我是来参加研讨会的……我叫奥斯卡·勒科克,我写了一篇关于夏洛克·福尔摩斯的论文,我是蒙彼利埃大学老院长的儿子……我搭的出租车半路出了点小事故,撞上了一群羊。牧羊人赶着羊群,带着我步行到这里来的。”

“啊哈,啊哈,羊群!”格鲁克高兴极了。“我就有把握嘛!”

其他老师都为自己的同行破案新成就鼓掌,同时闻到了诱人的气味,都向奥斯卡靠拢过来,口气大同小异:

“瞧,研讨会来了一位童男?”迈克哥纳罕说着抛出了除皱手术后的“鲍比微笑”。

“这个称得上是对入学新生的小小戏弄,”伊娃·冯·格鲁伯脱口而出,舌尖舔了舔嘴唇。

“特别是一个儿子替父出征,”佩尔舒瓦添了一把火。

“实际上,”奥斯卡红着脸说,“我来美人根是情势逼迫的结果,我代替我父亲,完全没有想到,他老人家遭遇意外事故。”

“是的,我们都明白,”佩尔舒瓦同情道,内心的幸灾乐祸却难以掩饰。

“就在我动身来美人根之前我还去看望他,他依然疼得不行。”奥斯卡继续说,“很明显,他很失望。”

“很明显,”格鲁克附和道,神色凝重。

“可怜人,”伊娃伤心地说。

“我们会想念他,”多洛雷斯随声附和。

“让我瞧瞧这群伪君子!”迈克哥纳罕冷笑道。“别再装模作样了!诸位同我一样,因我们同行的缺席而高兴!”

“别在意,”多洛雷斯对奥斯卡说。“迈克哥纳罕是一个爱挑事的人,不要上他的当。”

“我跟您父亲没有任何过节,我的小奥斯卡,如果这样可以让您和您的监护人放心的话,事情很简单,索邦大学的教授岗位少了一个竞争对手,谁也不必怨天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