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泽地里的火光(第7/8页)

“上次我听到这种声音时,正好跟斯特普尔顿待在一起。他说这也可能是某种怪异的鸟儿的叫声。”

“不可能,不可能,肯定是猎狗。上帝,难道传说中的故事竟然是真的?您相信吗,会不会?华生医生?”

“不会,我决不会相信这种毫无证据的传说。”

“如果是在伦敦,这件事可以当成一个笑话来听,但到了这片漆黑的沼泽地,听到这种叫声,就不能再把它当成什么玩笑了。我那可怜的伯父去世时,倒下的地方附近留着猎狗的脚印,现在,这些事情都凑到了一起。我觉得我不是一个胆小、懦弱的人,但是刚才的吼叫声几乎令我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您摸一下我的手!”

果然,那双冰凉的手摸起来就像一块石头。

“等天亮就没事了。”

“恐怕我的脑海中已经没有办法不留下那种叫声的印象了。那么现在,您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不行,绝对不能这么做,我们出门是为了捉拿逃犯的,必须要把这件事做下去。不管有没有一只魔鬼似的猎狗在跟着我们,我们都要继续搜寻罪犯,就算所有藏在洞穴里的妖魔都跑到沼泽地来,我们也要坚持到底。”

在黑暗中,我们俩步履踉跄地缓缓前行,幽暗、参差的山影围绕在我们身旁,黄色的亮光仍然稳定地在前面燃烧着。在这样漆黑一片的夜晚,再没有什么东西能比这盏灯光与我们的真实距离更具有欺骗性了,那亮光看起来有时好像在地平线那么远的地方,有时又好像近在眼前。直到我们终于看清它放在了什么地方,我们才确信它离我们的确很近。这支蜡烛插在一条石头缝里,两面都被岩石挡住,虽然可以避免被风吹,但还是流下了很多蜡油,不过确实可以令巴斯克维尔庄园之外的其他方向都无法看到。我们藏在了一块十分突出的花岗石后面,弓着腰,望向那被当做信号的蜡烛光。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一支蜡烛在沼泽地的中央燃烧着,但它周围却没有任何生命迹象——黄色的火苗向上直立着,两侧的岩石也被它照亮了。

“现在怎么办?”亨利爵士悄声问我。

“就在这儿等,他肯定就在蜡烛附近。仔细观察,看看咱们能否找到他。”

我的话刚刚说完,就看见在蜡烛附近的一块岩石后面伸出了一张恐怖的脸,这张脸简直就是吓人的野兽,脸上长满了横肉,浑身污浊不堪,胡须又长又乱,头发也乱蓬蓬的,这哪里是人,分明是远古时代生活在山洞里的野人。那一双被烛光映着的小而狡猾的眼睛,正在慌乱地向四周的黑暗深处窥探,像极了已经听到猎人脚步声接近自己的狡猾野兽。

很显然,某些东西让他产生了怀疑。也许是白瑞摩和他还有什么其他的暗号,但我们并不知道,也许是这个家伙凭感觉发现事情有些不妙,我看到他那张凶神恶煞般的脸上露出了恐惧的神情。每一秒钟他都有可能逃离亮处,消失在黑暗中,想到这里我猛地跳起来冲向前去,亨利爵士紧跟着也冲了上来。

这时,那个逃犯一边用尖利的声音叫骂,一边对着我们扔过来一块石头,石头打到了掩护我们的大石头上,被碰得粉碎。在这个逃犯转身逃走的刹那间,月亮刚巧从云间露出了头,我看到了一个矮胖而强壮的背影。我们追上了小山的山顶头,而那人已经顺着山坡的另一面飞奔而去,逃跑的路上,他的动作就像一只山羊,不断地在乱石上蹦来蹦去。假如这时我用左轮手枪向他射击,赶巧了就很可能把他打成残废,但我带手枪的目的只是为了自卫,不受别人伤害即可,拿着它来打一个正在奔逃的身无寸铁的人,我实在是做不到。

我们两个跑得都很快,而且还受过很好的训练,但是,没过多长时间我们就知道已经失去了追上他的希望。在明亮的月光下,即使距离很远我们也能看见他,当他跑到远处一座小山旁边的乱石中间,变成一个快速移动的小点时,我们和他的距离已经越来越大了,而且我们也疲惫到了极点,最后,我们只能坐在两块大石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眼睁睁地看着他从远处消失了。

就在此时,有一件最令人感到奇怪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当我们从两块石头上站起身来,准备放弃这种无望的追捕、转身回家的时候,我突然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月亮低低地挂在右面的天空,圆圆的月亮照在一座花岗石构成的嶙峋的岩岗尖顶上面。在这样奇特的景象中,那个人就站在岩岗的尖顶上,就像一座黑漆涂过的铜像一样。请你千万不要认为这是我的幻觉,福尔摩斯。我敢肯定,我这一生中从来就没有这么清楚地看过如此情景呢!那是一个男人,长得又高又瘦,他两腿微分,站在山顶上,双臂交叉,头向下低着,好像面对着眼前这片布满泥炭和岩石的广袤原野,正在思考着什么重大的问题。或许他就是从那可怕地方来的精灵吧。他肯定不是那个罪犯,因为他所站的地方与那个罪犯逃跑的地方距离很远,而且他的身材也比那个逃犯高得多。当时,我忍不住惊叫一声,并且想把他指给亨利爵士看一眼,但就在我转身拉他手臂的一瞬间,那个人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