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近海岛屿上的死亡(第7/21页)
他问:“你去港口干什么,米莉?你不是应该帮伯布桥夫人处理布草吗?”
“完成啦,不是吗?她说我可以先离开一会儿。所以我就帮杰戈卸货了。”
“杰戈自己能做好他的工作。我觉得你最好回去帮伯布桥夫人。米莉,那儿肯定有活儿需要你。”
米莉翻了个白眼,什么都没有争辩,离开了办公室。梅科洛夫特说:“为什么我总像个校长似的跟那孩子说话?你觉不觉得如果我有个女儿的话或许就能更好地理解她?你认为她在这儿开心吗?”
伯伊德抬起头,微笑着说:“我才不担心呢,鲁珀特。伯布桥夫人认为她能帮得上忙,而且她们相处得很好。岛上有个年轻人挺好的。等米莉待腻了,她自然会离开科姆岛。”
“我猜杰戈对她很有吸引力。她总是待在海港别墅里,我不希望她惹出什么乱子来。科姆岛可不能少了杰戈。”
“我想杰戈应付得了。如果你担心杰戈引诱她,或者她勾引杰戈的话——在我看来后者的可能性反而更大——那么大可不必。不会发生那种事的。”
“不会吗?”
艾德里安轻声说:“不会,鲁珀特,不会的。”
“哦,好吧,那我就能松一口气了。我想我也没必要担心那么多。我怀疑杰戈是否有那个时间和精力。毕竟,恋爱是需要耗费时间和精力的。”
艾德里安问:“需要我去一趟港口吗?”
“不,不用。还是我去吧。”
原本可以安排伯伊德去处理的,可是伯伊德是最不适合面对奥利弗的人。想到这些,一瞬间不免令梅科洛夫特有些烦躁。
步行去港口是他最热衷的事情之一。通常,他总是心情愉悦地穿过大宅子的前院,沿着狭窄的鹅卵石小路踏上石阶,从悬崖走向码头。此刻,脚下的海港宛如故事书中的一幅彩色图画:狭窄入口的两侧各耸立着一座低矮的塔台,上面悬挂着港口灯标,杰戈·塔姆林整洁的小屋前安置着一排用来栽种夏季天竺葵的陶土大花盆、一卷绳索和几根一尘不染的系船柱,港口内水波不兴,而港口外则是汹涌的大海和逆流而上的激浪。偶尔,趁着汽艇将要入港的时间,他会离开办公室来到港口,体会着世代流淌在岛民血液中的原始快乐,仿佛等候一艘期盼已久的船只,静静地期待着它的抵港。但是此刻,意识到他是被人叫来的,梅科洛夫特放慢步履,缓缓地踏下最后几级台阶。
奥利弗直挺挺地站在码头上,怒气冲冲。杰戈正忙着卸货,对他毫不理会。帕吉特面如死灰,紧靠着船舱,仿佛面对着要枪决他的行刑队。
梅科洛夫特问:“出什么事了?”
愚蠢的问题。死寂的沉默和奥利弗苍白的脸色都暗示着帕吉特犯了不小的过错。
奥利弗说:“嗯,告诉他,你们俩谁来说!别光站着,告诉他。”
杰戈面无表情地说:“伯布桥夫人从图书馆借的书,帕吉特夫人的一些鞋子和手袋——丹原本打算送去乐施会的,还有奥利弗先生的血液样本,全部掉进水里了。”
奥利弗极力克制着自己的语气,但怒火还是令他的话变得断断续续:“请注意顺序。伯布桥夫人从图书馆借的书——显然,当地公共图书馆遭受了一笔不可挽回的损失。一些领抚恤金的穷光蛋本想在慈善商店里找一双便宜的鞋子,现在恐怕也得失望了。相比这些大灾难,我不得不重新抽一次血就变得无关紧要了!”
杰戈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奥利弗指着帕吉特嚷道:“让他说,他不是小孩子了,那是他犯的错。”
帕吉特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一些,他说:“我将血液样本和其他东西装进一只帆布袋子里,挂在肩膀上。就在我斜倚着栏杆往水里瞧的时候,袋子滑下来,一下子掉进了水里。”
梅科洛夫特转头问杰戈:“为什么不停船?不能把袋子捞上来吗?”
“因为那些鞋子,梅科洛夫特先生。那些鞋子非常重,一转眼就沉下去了。等我听见丹的喊声时,已经来不及了。”
奥利弗说:“我要跟你谈谈,梅科洛夫特。现在就谈,我们去办公室。”
梅科洛夫特转头对帕吉特说:“我晚点儿找你谈。”
又是一副校长的口吻。他本来还想说,不用太担心,但是又怕这种安慰的语气只会进一步地激怒奥利弗。帕吉特脸上恐惧的神色不免让他有些担心。显然,这算不上是什么大罪过。图书馆的藏书丢了可以赔钱;鞋子和手袋丢了除了帕吉特自己会有些伤感和遗憾,并没有造成什么大损失。或许,奥利弗不幸患有病理性晕针的毛病,不过既然如此,他为什么又要在岛上采集血液呢?内陆医院可能有更先进的拇指采血疗法。这令他回想起四年前他妻子验血时的经历,那时她因为一次长途飞行患上了深静脉血栓症而不得不接受治疗,但在这种不恰当的时刻冒出的记忆并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安慰。奥利弗的脸苍白而僵硬,突出的骨头就像是坚硬的岩石,面对着这样的脸,想起和妻子一起坐在医院门诊处候诊的情景更令他觉得不合时宜。要是海伦在的话,她一定会说:“勇敢地面对他。你是负责人,别被他吓倒。他又没有什么大损失,也没有造成什么伤害。再抽一次血又不会要了他的命。”为什么偏偏在这一刻,他却荒谬地认定那么做或许会害死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