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壁炉里的灰烬(第35/53页)
达格利什平静地问道:“你原本打算跟奥利弗先生私下谈些什么呢?如果这个问题太冒昧的话,我很抱歉,但是我想你一定能理解,我必须知道其中的原委。”
房间再次被沉默笼罩,施派德尔接着说:“只是一件单纯的家事。我可以向你保证,同他的死没有任何关系,总警司。”
如果面对的是其他嫌疑人——同岛上的其他人一样,施派德尔也是嫌疑人——达格利什会指明谋杀调查的必要性,但是施派德尔不需要这样的提醒。他耐心地等待着,施派德尔用手抹了一把前额,似乎在积攒力气。达格利什瞄了梅科洛夫特一眼,然后说:“如果你觉得不舒服的话,我们可以稍后再谈。你好像发烧了。你应该知道,岛上有位医师。或许你应该去盖伊·斯特维利那儿瞧瞧。”
达格利什没有再说不急着进一步问询他的话。时间紧迫,如果施派德尔博士会被隔离在病房的话,那么时间就更加紧迫了。而另一方面,且不说他不愿意打扰一位病人,如果在施派德尔身体不舒服的情况下还继续问询的话,也很可能会出问题。
施派德尔的语气带着点儿不耐烦,他说:“我没事。不过是咳嗽还有点儿发热而已。我看最好还是继续吧。劳驾,我想问一下,我可以将这次问询视为是一次谋杀调查吗?”
达格利什说:“任何可能性都存在。在我拿到验尸报告之前,我只能将其视为是一起可疑的死亡案件。”
“那我最好还是回答你的问题吧。请问,我能喝点水吗?”
梅科洛夫特走过去,去取边桌上的玻璃水瓶,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普伦基特夫人推着一辆小推车应声而入,只见推车上摆着三只杯子、一把茶壶、一个牛奶罐和一个糖罐子。
梅科洛夫特说:“谢谢你。我想我们还需要一些清水。最好是凉的,麻烦你了。”
在他们等待的间隙里,梅科洛夫特倒好了茶。施派德尔摇了摇头,达格利什也摇了摇头。没用多长时间,普伦基特夫人就端着一只水壶和一只玻璃杯回来了。她说:“水很冰。需要我为你倒吗?”
施派德尔站起身,她将玻璃杯递给他。二人朝对方微微地点了点头,接着普伦基特夫人将水壶放到手推车上,说道:“你看起来不太好,博士。我想你最好卧床好好休息一下。”
施派德尔再次坐下,牛饮了几口后,接着说:“现在感觉好多了。我的故事花不了太长时间。”等普伦基特夫人离开后,他放下了杯子说道:“正如我所言,这只是一桩家事而已,我不希望太多人知道。我父亲死在这座岛上,但是当时的情况我家里人从来没有仔细地了解过。因为在我出生之前我父母的婚姻就开始破裂了。我的母亲出生于一个显赫的普鲁士军人家庭,她和我父亲的婚姻被视为是一个错误的结合。战争期间,我父亲随军驻扎在海峡群岛的格恩西岛。对于我母亲的家族而言,这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他们希望他能拥有更耀眼的编制和更重要的职位。有传言说,他同另外两位军官潜入了这座岛屿,据称当时岛上的居民已经被疏散了。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也不确定这是不是奉了他上级的命令。我猜并非如此。他们三个人都没有归队。调查显示他们是擅自离队的,并推测三个人在海上迷了路。我母亲的家族倒是很欣慰这段婚姻就这么无疾而终了,至少不是因为不体面的丑闻或者离婚才结束的,这些都是他们极力反对的,战时服役期间死亡也不算违背这个家族的光荣传统。
“我小时候对我的父亲几乎一无所知,当时给我的印象是询问有关他的事会引人不快。我的第一任妻子去世后,我又再婚了,现在有一个十二岁的儿子。每当他问起有关爷爷的事,我都觉得很愤恨,他的人生没有记载、不被人谈及,好像那是很丢脸的事一样。我对儿子说,我一定会想方设法查明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从官方渠道几乎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记录显示那三个年轻人无故缺勤,乘坐一条三十英尺长、带引擎的帆船离开。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讣告宣布其失踪,推测是淹死了。我很幸运,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位曾与我父亲约定要保守秘密的军官。他说他那几位战友想在康沃尔海岸附近找一个小岛升起德国国旗,大概就是想证明这是可以做到的。科姆岛是唯一可行的岛屿,也是我调查的首个目标。去年,我去了康沃尔郡,但是没有来科姆岛。我遇见了一位退休的渔夫,已经八十多岁了,他能够为我提供一些信息,但是过程也不容易。人们总是多疑,好像我们还处在交战状态似的。看着你们的国民还是无法摆脱我们的近代史,特别是希特勒时代的那段历史,有时候我感觉我们可能也就这样了。”他的语气中透出一丝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