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闯入雪密室[1](第9/21页)
史小宅的表演兴致一旦燃起,便如洪流破堤,不可遏止。只见他微微一侧身,摆出一副无辜的嘴脸。“不!不!我怎么可能对自己的父亲做出这种事?!”
接着,他又转向另一侧,模仿何竹道的语调正色道:“我知道,你恨你的父亲!”
然后,他再度转过来,嘴角开始抽动,颤声说道:“是!我是恨他我恨他!可是,我却不敢——我做不到——”
说到这里,他竟跪倒在地,掩面痛哭起来。
真是精妙的表演。但何竹道很快发现,这已不再是表演。
史小宅真的哭了。
这一刻,何竹道突然觉得眼前之人不再是那个白衣翩翩的医生,而是病人。
是一个疯子。
天生的演员,总在不停地观察身边的人,模仿他们的一言一行,把自己融入他们的灵魂当中。只有这样,才能演得像、演得好,才能让观众鼓掌喝彩。
史怿陀先生却偏偏不懂这些,他竟把自己的儿子丢到了一群疯子中间。
史小宅每天起床都要哼一会儿歌,何竹道知道,这并非因为他喜爱唱歌。
这是一种催眠疗法。
史小宅是一名催眠师,他每天用这种方法自我催眠,告诉自己:“你活得很快乐,你一点也不悲伤,一点也不抑郁,你不会变成疯子。”
当医人者需要自医,这是一种怎样的悲哀?
何竹道望着蜷缩在地的好友,说不出话来。
他只能再叹一口气。
2
何竹道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想了想,又塞回去,苦笑道:“我忘了病房是禁止吸烟的。”
我凝视着他,问:“我儿子的年纪和你一样大吗?”
何竹道回答道:“我比令郎长了三岁。”
“你们关系很好?”
“我和你们父子俩都是很好的朋友。”
我笑了起来,心情却渐渐沉重。
任何一位父亲,如果知道自己的儿子有可能对自己痛下杀手,他们一定都不会觉得轻松。
何竹道盯着我,目光闪动。“接下来,我们是否要聊聊令郎?”
我摇了摇头,跟着又点了点头。
我问道:“他——我的儿子——和我像不像?”
“像,非常像。无论是五官、脸形、身材,还是说话的腔调、走路的姿势,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却摇头道:“但我们骨子里却是不同的吧?”
“也许不同,也许相同。”
听了何竹道模棱两可、宛若讥讽般的话,我苦笑起来,凄然道:“不管他像我,或者不像我,他很恨我,却是可以肯定的。”
何竹道默然无言。
我叹了口气,自嘲地笑道:“先是妻子恨我想杀我,再是儿子恨我想杀我,我到底有多可恶啊!”
何竹道依旧无言,他只是安静地看着我,安静地等着。
我知道他在等什么。对我来说,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冷静下来好好地思考,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以一名推理小说家的身份好好地思考。
思考附着在我身上的谜团。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等我重新睁开眼时,开口道:“我有一个想法,这个想法是基于讲义第四条形成的。”
何竹道听了,立刻把目光移到手中的纸上,同时读道:“造成时间判断上的错误,让人误以为行凶时间比实际早或晚——”
“如果把我们之前讨论的诡计概括为‘HOW’型,那么这一条则可称之为‘WHEN’,即混淆真实作案时间的伎俩。”
见何竹道面露疑惑,我便接着道:“在进行具体解释之前,我有几个问题需要确认一下。”
何竹道赶紧道:“请说。”
“晚餐后,我们本在客厅聊天,之后为何又把地点换到书房?”
何竹道微微一愣,他似乎没想到我会问这么一个看起来一点也不像问题的问题,但他还是耐心地回答道:“在客厅时,参与聊天的除了你我,还有令郎,所聊的也只是些大众话题,譬如最近的新闻时事,或者趣谈逸事。等令郎回房休息后,我们才开始谈论我们通常所谈的话题,也就是犯罪学和推理小说。至于为何会把谈话地点换到书房,只因先生你有一个怪癖——”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用充满笑意的眼神瞟了我一眼,才接着道:“你一直认为,犯罪和谋杀是充满神秘味道的事物,所以必须要有同样神秘的氛围予以烘托才行。所以,无论是思考、写作,又或者仅仅是谈论,你都喜欢在黑暗中,在烛光下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