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8/14页)

她们一起站在门口,科迪莉亚想着要不要伸手与她告别,可是意识到格莱德温太太好像不想让她走。老太太目视前方,突然大着嗓门说:

“你的那个朋友,就是那个年轻人,他把自己的地址留下了。他说如果我想星期天休息一下,他愿意过来陪医生坐坐,带点吃的来。这个星期天我想到黑弗里尔去看我妹妹。告诉他,如果他想来就来吧。”

对方不情愿地让步了,发出了一个勉强的邀请。科迪莉亚可以想象,她要花多大勇气才能迈出这一步。科迪莉亚有些冲动地说:“还是我来吧。我有车,走得快。”

她这样做对罗纳德·卡伦德勋爵来说,等于又多花了一天时间,不过她不会跟他收取费用。即使是私家侦探,星期天也有休息一天的权利。

“他不想让一个女人陪着他,有些事情需要男人来帮他。他喜欢那个孩子,我能看得出来。告诉他可以来。”

科迪莉亚转身对着她。“我知道他原本肯定会来的,但是他来不了。他死了。”

格莱德温太太没有说话。科迪莉亚试探性地伸出手,碰了碰她的衣袖,对方没有反应。科迪莉亚低声道:“对不起,我要走了。”她差点补上一句“要是我不能帮你做什么的话”,但是话到嘴边,她还是放弃了。无论是她或者其他任何人,都无能为力。

在拐向贝里的路口,科迪莉亚回头看了看,那个僵直的人影还站在篱笆门旁边。

科迪莉亚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在贝里稍作停留,去大教堂的花园逛十分钟。但是她觉得,在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之前,她不能开车回剑桥。看一看巨大的罗马式大门里的草坪和鲜花,对她有无法抗拒的诱惑。她把迷你车停在天使坡,穿过花园来到河边,在阳光下坐了五分钟。她想起来,要把汽油费用记在笔记本上,于是用手在包里摸了摸。结果,她从包里拿出了那本白色的祈祷书。她静静地坐下来开始思考。如果她是卡伦德太太,想留下一条只有马克能发现但别人都会忽略的信息,她会把它放在哪儿呢?答案简单得如同儿戏。肯定在圣马克日的祈祷文、福音或者使徒书信那一页上的某些地方。马克是四月二十五日生的,名字就是随这位圣人所取。她很快就找到了地方。在水面反射过来的明晃晃的阳光中,她发现了刚才因为翻页太快而没有看见的东西。在克兰麦[7]关于抵御错误教义、进行温和请愿的祈祷词旁边,有一个难以辨认的小图案,非常模糊,在纸上顶多像一个小污点。她发现那是一组字母和数字:

E M C

A A

14.1.52

头三个字母无疑是他母亲姓名的首字母,下面的日期肯定是她留下这个信息的时间。戈达德太太不是说过她儿子才九个月的时候她就死了吗?那么中间这两个A是什么意思呢?科迪莉亚脑子里首先想到了汽车协会[8],接着,她想起马克钱包里那张卡片。毫无疑问,姓名首字母下面的这两个字母只能表明一件事情——血型。马克是B型血。他的母亲是AA型。她给他留下这个信息只有一个理由。下一步就是要查出罗纳德·卡伦德勋爵的血型。

她跑出花园时高兴得几乎喊起来。她再次掉转车头向剑桥方向驶去,心里还没有想明白这一发现意味着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论点能否站得住脚。但现在至少她有事可做了,至少有了一些头绪。她飞快地开着车,急于想在邮局关门之前赶到城里。她隐约记得,从邮局可能拿得到市政委员会印发的当地医生名单。他们给了她一份。现在要找一部电话。她知道,在剑桥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安安静静,不受任何干扰地打上一个小时电话。她开车来到诺维奇大街五十七号。

索菲和戴维正在客厅里下棋,金发和黑发的两颗脑袋几乎碰在棋盘上方碰在一起。听科迪莉亚说要借地方打一长串电话,他们丝毫没有表现出惊讶。

“当然,我会付钱的。我会记下来打了多久。”

“我想你需要单独待在房间里,对吧?”索菲说,“戴维,我们到花园里去把这盘棋下完吧。”

谢天谢地,他们并没有好奇,只是小心地拿着棋盘穿过厨房,把它放在花园里的桌子上。科迪莉亚搬了一把椅子放在桌子旁边,拿出那张表在椅子上坐定。这份名单长得吓人,她完全不知该从哪里开始。也许应该把宝押在那些集体执业、地址靠近市中心的医生那里。她决定就从他们开始,打一个电话就勾掉一个名字。她想起了那位高级警司的另一句名言:“侦探要耐心,要执著,执著到固执的地步。”她拨出第一个号码的时候就想到了他。这样的上司该有多严格,多让人受不了!但是几乎可以肯定的是,他现在已经老了——至少四十五岁了。到了这个年纪,大概会稍微宽松一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