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23(第4/6页)
“我认为,只要伯恩有一丁点儿活下来的可能,他们俩都不会罢手。干扰依然存在。但如果我们把真相告诉——”
“闭嘴!这是安拉的意志!”
阿布·伊本·阿齐兹从来没有像这样满腔怨毒地和弟弟说过话。穆塔·伊本·阿齐兹知道,萨拉·伊本·阿谢夫的死成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一道鸿沟。兄弟俩都把这件事放在心里,却从不提起。穆塔知道这种沉默很有害,它会悄然毒害兄弟间的手足之情。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认为这故意为之的沉默总有一天会让他和哥哥走向毁灭。
沮丧之情如浪潮般涌遍穆塔的全身,这种感受早就不是第一次了。在这样的时刻,他觉得自己仿佛被困住了;无论他转向何方,无论他现在做出怎样的举动,他和哥哥都注定要堕入地狱专为恶人而设的烈火之中。万物非主,惟有真主!愿安拉佑护我们,别让我们受那烈火焚身之苦!
仿佛是要让穆塔阴郁的思绪变得更郁郁不乐,阿布又重申了他在三年前萨拉死去的那个夜晚坚持的立场。“萨拉·伊本·阿谢夫的事我们一定要保密,”他断然说道,“你要无条件地服从我,就像以前那样。你必须这样。弟弟,我们并不是单独的个人,我们是家族这根铁链上的一环。万物非主,惟有真主!一个人的命运,也就意味着所有人的命运。”
低矮的木桌上摆着许多器具,盘腿坐在上首的那名男子正用一只满怀敌意的眼睛凝视着法迪。毫无疑问,这是因为他仅有一只眼睛可用——他的左眼。蒙在白色埃及棉布做的眼罩之下的另一只眼睛其实只是个黑乎乎的空洞。
法迪踢掉鞋子,光着脚走过用混凝土浇筑而成的地面。米兰沙阿地下设施中的每一块地面、墙壁和天花板都是混凝土浇筑出来的,看上去完全相同。他来到桌旁,与那名男子打横而坐。
他轻轻晃动玻璃瓶,倒出一把几个小时前才烤好的咖啡豆。他把咖啡豆放进黄铜做成的研钵,用捣锤将其碾成细细的粉末。便携式燃气炉的火眼上已经坐上了一口铜锅,法迪把大水罐中的水倒入锅内,点着了燃气炉。一圈蓝色的火苗舔舐着锅底。
“我们俩有一阵子没见了。”法迪说。
“你想让我和你坐在一起喝咖啡?”真正的马丁·林德罗斯问道。
“我想让你表现得像个文明人。”
林德罗斯冷笑着伸出手指,用指尖碰了碰眼罩的中央。“这儿的文明人只有我一个。”
“来颗椰枣吧,”法迪说着把一只堆满风干椰枣的椭圆形盘子推到林德罗斯面前,“在山羊黄油里浸一下会特别好吃。”
水开始沸腾,法迪倒转研钵把咖啡粉倒进了锅里。他把一只小杯挪到燃气炉旁,杯中散发着刚磨碎的小豆蔻种子的香气。现在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滚沸的咖啡上。就在咖啡即将泛起泡沫的那一刻,他把锅端离燃气炉,用右手的手指捻起少许磨碎的小豆蔻种子撒了进去,然后把咖啡倒进一个类似小茶壶的容器。塞在壶嘴中的一小片棕榈纤维起到了过滤的作用,免得渣滓混入倒出的咖啡之中。法迪将铜锅放到一旁,把壶中的狇ah狑ah’Arabiyah——阿拉伯咖啡——倒进两只没有把手的小杯子。他先给林德罗斯端了一杯咖啡,所有的贝都因人在接待贵客时都会这么做。不过,贝都因人可从来不曾盘着腿坐在这样一座深处地底、用厚达半米的混凝土修成的巨大“帐篷”之中。
“你弟弟最近可好?装上我的眼睛之后,但愿他看待事物的角度能有所不同。或许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不顾一切地想要毁灭西方。”
“马丁,你真想和我探讨毁灭的话题吗?那咱们就来谈谈美国强行输出的文化吧。这种堕落至极的文化来自一个颓废的民族,他们不管看到什么东西都想马上占有,根本不知道‘牺牲’二字为何物。咱们还可以谈谈美国对中东地区的占领,谈谈它肆意破坏古老传统的行径。”
“你所谓的传统肯定包括炸毁佛像,塔利班在阿富汗就是这么干的。还包括用乱石砸死犯下通奸罪的女人,但她们的情人却不必接受惩罚。”
“我是个沙特阿拉伯的贝都因人,我和塔利班毫不相干,就像你跟他们毫无瓜葛一样。至于那些通奸的女人嘛,伊斯兰教法对此作出了规定。马丁,我们并不是单独的个人,而是大家庭之中的成员。家族的荣誉就维系在女人的身上。如果我们的姐妹犯下了可耻的恶行,整个家族都会蒙羞。除非犯下恶行的女人被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