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二 围城里的挣扎(第11/34页)

“等爸爸回来的时候,”波利说,“我要告诉他一个秘密。”

“一个男人试图通过绳索爬出公寓的窗户,西柏林的消防员想用安全网接住他,结果却失了手。可怜的男人,他摔死了。”

“我的秘密就是,我不想再开什么海盗舞会了。”

“他才三十岁。我想他本来还有很长的人生要走。”

“什么?”塞西莉亚错愕地问。

“我说他才三十岁。”以斯帖回答,“那个摔死的男人。”

“不,我问的是你,波利!”

此时红灯亮了起来,塞西莉亚踩下刹车。波利不愿举办海盗派对的事和那个可怜的男人比起来微不足道得多,可此刻塞西莉亚没心思怜悯他,因为最后一刻改变派对主题是不可接受的。

“波利,”塞西莉亚努力让自己听上去像在讲道理,而不是精神病发作,“我们已经发出了邀请函。当初你想开一个海盗派对,而你即将得到一个海盗派对。”

塞西莉亚已经为派对付了一笔不可退还的定金,他们的开价和海盗一样凶。

“这个秘密是说给爸爸听的。”波利辩解道,“不是给你听的。”

“好吧,可我不会更改派对主题。”

塞西莉亚想要举办一场完美的海盗主题派对。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她想要办出一场能够打动苔丝·奥利瑞的杰作。苔丝那种神秘而优雅的女人对塞西莉亚有种莫名的吸引力。塞西莉亚的大多数朋友都很健谈,他们急不可待地说出自己的故事,因此总会有好几个声音重叠在一起:“我一直讨厌蔬菜……我们家孩子唯一会吃的蔬菜就是花椰菜……我家孩子喜欢胡萝卜……我也爱极了胡萝卜!”热闹而聒噪,他们根本不让你有机会做出反应。然而苔丝似乎无意与人们分享个人生活的小细节,这引得塞西莉亚迫切地想要去了解她。“她的孩子喜欢花椰菜吗?”今早厄休拉修女的葬礼后,她与苔丝母女说了太多话。她很明白自己有时候显得喋喋不休,可明知如此却控制不了。

塞西莉亚听见以斯帖的平板电脑里传来极轻的德国人的呐喊声。她似乎正在视频网站上浏览关于柏林墙的视频。

驱车在太平洋公路上,塞西莉亚想象着那段喧嚣狂躁的历史如何能在如今平静安宁的日子重演。塞西莉亚心中升起一阵朦胧的失落感。她渴望见证一些重大事件,有时候她会感觉自己的生命微不足道。

难道她真心希望灾祸发生?看到自己所在的城市建起一堵隔离墙,那样她会怀念并感激之前平淡的生活吗?难道她希望自己成为瑞秋·克劳利一样的悲情角色?因为她女儿的悲剧,人们不再用正常的目光看瑞秋。每次见到她,塞西莉亚总是强迫自己别望向一边,好像瑞秋是位烧伤患者,而不是一位生着好看颧骨、打扮得体的妇人。

“一场令人兴奋的大悲剧,这是你想要的吗,塞西莉亚?”

她当然不想。

平板电脑中传来的声音开始让塞西莉亚感觉不快。

“能不能把视频关掉?”塞西莉亚说,“它让我分心。”

“就让我……”

“把它关掉!就不能有哪个孩子能按我说的话做一次吗?不要讨价还价,就一次!”

视频被关上了。

后视镜里,塞西莉亚看到波利扬起眉毛,以斯帖耸耸肩摊开手掌像是在说:“她怎么了?谁知道呢。” 塞西莉亚记起自己和布里奇特小时候在母亲车内的情景,如出一辙。

“抱歉,”几秒钟后塞西莉亚变得温顺,“抱歉,姑娘们。我只是……”

担心你们的父亲有事瞒着我?极度渴望性爱?后悔自己在苔丝面前像个长舌妇?更年期综合征?

“我太想你们的爸爸。”她继续道,“他从美国回来就好了,不是吗?见到你们他一定高兴坏了!”

“没错,他一定很想见到我们,”波利叹了口气,停顿了一下,“还有伊莎贝尔。”

“没错,”塞西莉亚补充道,“还有伊莎贝尔。”

“爸爸看伊莎贝尔的样子很奇怪。”波利闲聊起来。

这可有些古怪。

“什么意思?”塞西莉亚问。波利时不时会蹦出些惊人之语。

“一直都是这样,”波利回答,“他看她的样子怪怪的。”

“他才没有。”以斯帖替父亲辩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