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二 围城里的挣扎(第13/34页)
梅丽莎出现在门口,挥手表示自己会照顾好波利。塞西莉亚朝她挥手致意。
“如果这里是柏林,而卡洛琳的办公室在墙的另一边,我就用不着上什么言语治疗课了。”
“有道理。”
“我们应该帮助她逃跑!她那么瘦小,我们可以把她塞进汽车后备箱里。除非她和爸爸一样患有幽闭恐惧症。”
“我觉得卡洛琳一个人就能逃亡。” 塞西莉亚一边说话,一边想着,“我们已经在她身上花了很多钱,才不会帮她逃出东柏林呢!”以斯帖的言语治疗师有种骇人的力量。塞西莉亚每次同她说话,都会发现自己正小心翼翼地发每一个音节,像在参加朗诵比赛一样。
“我不认为爸爸看伊莎贝尔的样子奇怪。”以斯帖说。
“是吗?”听了这话塞西莉亚心中的石头落了地。上帝啊,她真是太夸张了。波利不过说出了自己的观察结果,而她的脑子却一下子跳到了性骚扰上。她一定看了太多垃圾节目。
“不过去芝加哥的前一天,我听到他在哭。”以斯帖补充道。
“什么?”
“我去你们的浴室拿指甲剪时,正好听见爸爸在哭。”
“亲爱的,你有没有问他为什么流泪?”塞西莉亚尽量表现出不在乎答案的样子。
“没有。”以斯帖轻松地回答,“我流泪的时候也不希望被人打扰。”
该死,如果发现的人是波利,她一定会拉开浴帘,命令父亲立刻说出原因。
“我以为你知道原因呢。后来我把它忘了。我有好多事要想。”
“我真的不认为他在哭,说不定是……打喷嚏什么的。”塞西莉亚对女儿说。她实在想象不出鲍·约翰在浴室里哭泣的场景,那太奇怪了。
他为什么偷偷哭,难道真的发生了什么糟糕的事?鲍·约翰可不是个会流泪的男人。女儿们出生时,他的眼中也不过闪出一点泪光。听到他父亲猝死的消息,鲍·约翰放下电话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像被某种毛绒状的小东西呛到,听起来有些脆弱。除此之外塞西莉亚从未见他哭过。
“他可不是打喷嚏!”以斯帖辩驳道。
“也许是偏头痛发作了。”塞西莉亚回答。然而她很清楚,偏头疼发作时鲍·约翰最不可能做的就是洗澡了。他会一个人待着,在床上,在黑暗而安静的房间里。
“啊哈,妈妈。爸爸偏头疼时从不会洗澡。”以斯帖对父亲的了解同塞西莉亚对丈夫的了解一样深。
因为抑郁?这年头人们常常会抑郁。上次聚会时,一半以上的客人透露自己正使用抗抑郁药。毕竟,鲍·约翰经常会有……头脑放空的时刻。据说偏头疼患者多半抑郁。抑郁的情绪可能会持续一周左右,那段时间他也会尽量表现正常,可他的眼神有掩饰不了的空白。似乎真正的鲍·约翰离开了一小会儿,外表相似的替代品代替他一阵。“你还好吗?”塞西莉亚会问,而他总要过好一会儿才注意到她,然后喃喃答:“当然。我很好。”
不过以上提到的状况都只是暂时的。鲍·约翰会突然恢复正常,全神贯注地听妻子说话。塞西莉亚总安慰自己一切都会好的,鲍·约翰的突然放空只是偏头疼而已。
可是在洗澡时哭?他为什么哭?一切看起来都很完美。
鲍·约翰曾经想过自杀。
真相渐渐浮出水面,讨厌地浮在塞西莉亚的脑海中。一直以来她都避免想到这件事。
那年鲍·约翰正念大一,塞西莉亚还没开始同他约会。在此之前,他曾误入歧途。他在某天的晚上吞下了一整瓶安眠药。原计划那天回家看望父母的室友发现了他。
“你当时到底怎么想的?”头一次听说这事时塞西莉亚忍不住问他。
“人世间的一切都太艰难,”鲍·约翰回答,“永恒的安眠似乎是更轻松的选择。”
自那以后,塞西莉亚几次想从丈夫口里套出更多信息。
“为什么生活在你眼中就是难的?具体有多难?”
鲍·约翰似乎不愿解释。“也许那时候,我就是个容易放大痛苦的年轻人。”塞西莉亚没明白他的意思。她年少时从未有过那般痛苦的时候。最终她不得不接受:自杀不过是鲍·约翰年轻时的一场意外。“我只是希望能有个好女人。”鲍·约翰告诉她,在塞西莉亚出现前,鲍·约翰从未有过真正意义上的女朋友。“我那时候甚至认为他可能是同性恋。”鲍·约翰的弟弟一次对塞西莉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