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三 坦诚,是难的(第8/20页)

“我今天早上实在太匆忙,”看塞西莉亚认真擦水槽的样子,还以为这水槽是她生命中的宝物,“通常情况下,不收拾好房间我是不会出门的。我知道自己这样做很荒唐,我妹妹常说我有强迫症。”

苔丝认为她妹妹说的不无道理。

“你应该好好休息。”苔丝说。

“快请坐。你想要喝咖啡还是茶?”塞西莉亚狂乱地说,“我这儿有小面包卷,饼干……”她停了下来,闭上眼按着额头,“上帝啊。那是……我在说什么?”

“看来我应该给你倒杯茶。”

“也许我真的需要……”塞西莉亚抽出一把椅子,视线突然落到自己的鞋上。

“我的鞋不是一对。”她惊骇地说。

“没人会注意到的。”苔丝安慰道。

塞西莉亚俯身坐下,将手肘支在桌上。她向苔丝投去一个可怜而近乎羞涩的笑容。“我平日给圣安吉拉教区的人们留下的可不是这种印象。”

“哦,”苔丝往一只闪亮的水壶里灌满水,不小心在塞西莉亚的水槽内留下几滴水珠,“你的秘密在我这儿安全无比。”

说完这话苔丝顿时觉得不妥,这是不是在暗示塞西莉亚的举动有些丢人?她赶紧转换话题:“你的哪个女儿是不是在做关于柏林墙的作业?”她朝桌上的一沓书望去。

“我二女儿以斯帖出于兴趣在研究那段历史。”塞西莉亚回答,“她对各种事件都有着狂热兴趣。我们到头来都成了专家,不过这过程的确有些难熬。”她深吸一口气,突然转身面向苔丝。这举动像是,一场晚宴上,塞西莉亚突然决定专心于苔丝而不是其他客人。“你有没有去过柏林墙,苔丝?”

她的音高可有些不正常,是因为她又不舒服了?塞西莉亚是不是在吸毒?还是因为精神疾病(她妹妹说她有强迫症)?

“不,我其实没去过。”苔丝打开塞西莉亚的餐具柜,见到眼前形态大小各异的特百惠收纳盒,她不禁瞪大眼睛。塞西莉亚的餐具柜简直堪比杂志广告。“我去过几次欧洲,但我表妹,费莉希蒂……”苔丝停了下来。她本想说因为表妹费莉希蒂对德国不感兴趣,所以她从未去过德国。苔丝第一次因为口中要说出的事情而闭口。这算什么?难道她自己对德国是否喜好完全不重要?(她自己究竟是如何看待德国的?)这时苔丝见到一排茶包。“上帝啊,你这餐具柜里的东西真是一应俱全。你喜欢哪种茶?”

“哦,伯爵红茶,不加糖。说真的,还是让我来吧!”塞西莉亚站起身。

“坐下坐下。”苔丝的语气近乎命令,像是认识了塞西莉亚一辈子。眼前的塞西莉亚表现得一点不像她自己,苔丝也是。塞西莉亚闻言只得坐下。

苔丝突然想到:“波利不是急需拿到运动鞋吗?我是否应该带着鞋冲回学校?”

没想到塞西莉亚先开了口:“我又忘了波利的运动鞋!忘得一干二净。”

塞西莉亚大惊失色的样子让苔丝忍不住想笑,她像是这辈子第一次忘记某事。

“他们十点才会去体育场。”塞西莉亚又缓缓地说。

“这就意味着我能把这杯茶给你了。”苔丝说。她自作主张地打开一包看上去价格不菲的巧克力小饼干,为自己的莽撞兴奋不已。“想来些小饼干吗?”

Chapter_5

塞西莉亚看着苔丝将茶杯举到唇边(她用错了杯子,塞西莉亚从不会用那种马克杯招待客人),对自己微笑。她一点也不知道塞西莉亚脑海中回荡着怎样的独白。

“想知道我昨天晚上发现了什么吗,苔丝?我的丈夫谋杀了珍妮·克劳利。哇哦,没错,就是瑞秋·克劳利的女儿。那个有着悲伤目光的银发老太太,那个今早从我们身边走过,看着我的眼睛微笑的女人。因此!我此刻陷入了一个大困境,苔丝。一个真实困境!”

塞西莉亚若是将这话说出口,苔丝会作何反应?塞西莉亚一直认为苔丝是神秘而自信的人,她不需要用刻意的谈话填补言语的空白。而现在,她突然想到苔丝的冷淡也许是由于害羞。塞西莉亚见到苔丝目光中的勇敢,见到她小心翼翼地挺直腰板,像个到他人家中做客的孩子。

苔丝的确对塞西莉亚表现友善,那场荒唐的呕吐事件后也甘愿载她回家。难道以后塞西莉亚每次见到瑞秋·克劳利都会呕吐吗?那未必太奇怪了。

苔丝瞥向那堆关于柏林墙的书。“我一直很爱读逃亡故事。”

“我也是。”塞西莉亚回应道,“特别是成功脱逃的案例。”她翻到书中的相片集。“看见这家人了吗?”她指向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中一对青年男女领着四个邋遢的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