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三 坦诚,是难的(第9/20页)
“这个男人劫了一辆火车。当时人们管他叫‘嘉里加农炮’。他把火车开到全速,径直冲过封锁。列车员蹲在座位底下高喊着:‘你疯了吗?’子弹在他们头上横飞。你能想象吗?不是站在他的立场,而是她,一位母亲。我一直在思考这事。当时四个孩子正趴在火车内的地面上,子弹从他们头顶呼啸而过。她当时还自编了一个故事替孩子们分散注意力。她说自己之前从未给孩子们编过故事。说实话,我也没给自己的孩子编过故事,我是个没什么创造力的人。你呢?会为自己的孩子们编故事吗?”
苔丝把指甲伸进嘴里。“偶尔吧,我猜。”
“我一定话太多了。”塞西莉亚想。可她很快意识到自己说的是“你的孩子们”,而苔丝只有一个儿子。塞西莉亚不知道要不要纠正自己的错误,万一苔丝很想多生几个孩子,却因为某些原因没能如愿呢?
苔丝将书拿到跟前,看着书中的照片。“我想这照片说明了人们愿意为自由付出一切。如今的我们总以为自由是理所当然的。”
“可我要是这男人的妻子,我一定会拒绝。”塞西莉亚听上去焦虑不安,像是真正面临着选择。她意识到不妥,努力平复自己的语调。“我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勇敢。我一定会说:‘这不值得。就算被困在墙内又怎样?我们至少还活着,孩子们至少还活着。为自由付出生命的代价实在太不值得。’”
鲍·约翰的自由又是以什么为代价?瑞秋·克劳利的呢?内心的宁静吗?她的内心究竟怎样才能宁静下来?也许只能是女儿的死亡真相,看到犯罪之人被绳之以法。塞西莉亚至今仍然在生一个幼儿园老师的气,那老师曾害得伊莎贝尔难受,可笑可悲的是,伊莎贝尔本人都不记得这事了。塞西莉亚想象不出瑞秋的感受,只觉得胃在翻滚。她放下茶杯。
“你的脸色白得像纸。”苔丝说。
“我也许染上了什么病毒。”塞西莉亚解释道。病毒是我丈夫传染给我的,一种极度恶心的病毒。哈!恐惧中的塞西莉亚居然笑出了声。“也许是别的原因。可以肯定的是,我的身体出了问题。”
Chapter_6
苔丝开着塞西莉亚的车到学校为波利送运动鞋。她突然想到,如果波利今天有体育课,这意味着利亚姆也一样。他们俩不是同一个班吗?利亚姆可没穿运动鞋。没人告诉苔丝今天有体育课。也许他们说了,她却没记住。苔丝不知道是否应该在母亲门前停车,也为利亚姆准备一双跑鞋。她犹豫不决难以判断。没人告诉过她,做一个母亲意味着要做出成千上万个决定。生利亚姆前,苔丝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果断的人。
好吧,现在已过十点,她最好别冒险错过时间。那事看上去挺重要的,苔丝不想看到塞西莉亚倒下。这可怜的女人似乎病得挺厉害。
塞西莉亚说她可以把鞋送去波利的教室,也可以直接去给体育老师。“你大概能在体育场碰见康纳·怀特比。”她说,“那样更方便些。”
“我认识康纳。”苔丝讶异于自己所说的话,“我事实上还和他约会过一段时间。几年前了,算得上远古历史。”苔丝感到无比局促。她为什么要说这些?讨厌又没意义。
塞西莉亚看上去颇为惊讶。“他可是圣安吉拉教区最抢手的单身汉。我可不能告诉波利你们俩曾约会过,否则她会杀了你的。”
可她很快发出一阵不安的尖笑,抱歉地说自己最好此刻便躺下休息。
苔丝找到康纳时,他正在操场上细心地将篮球分配到不同颜色的活动区。他身着一件雪白的T恤和黑色运动裤。此刻的他也没昨夜在加油站时那么吓人了。阳光下可见康纳的眼角有着深深的皱纹。
“又见面了。”他微笑着接过苔丝递来的鞋子,“我猜这鞋子是送给利亚姆的。”
“你第一次吻我是在一片海滩上。”苔丝想着。
“不,这是给波利·费兹帕特里克的。塞西莉亚病了,我替她将鞋子送来。不过利亚姆也没有任何运动护具。你不会罚他留堂吧?”
又来了,她的语调中透露出调情的味道。她为何要对康纳调情?只因为记起了他们的初吻?还是因为费莉希蒂从未喜欢过他?还是因为自己的婚姻已支离破碎,所以急于证明自己魅力依旧?又或者,因为她在生气?悲伤?因为她没理由不这么干?
“我会温柔待他的。”康纳小心地将波利的小运动鞋放到一边,“利亚姆喜欢运动吗?”
“他喜欢跑步。”苔丝回答,“总是无缘无故地跑起来。”她想到了威尔。威尔是澳大利亚澳式足球联盟的拥趸。利亚姆还是个小婴儿时,威尔就在幻想带着儿子看比赛的样子。不过目前为止利亚姆对威尔钟爱的足球毫无兴趣。苔丝明白威尔一定有几分失望,可他只是一笑置之,偶尔自嘲了事。一次当他们一家人围坐着看电视时,苔丝听见利亚姆说:“我们一起到屋外跑步吧,爸爸!”威尔其实一点也不喜欢跑步,他叹了口气无奈地顺从儿子。一关掉电视机,父子俩就开始绕着后院疯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