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四 有口难开(第9/13页)
瑞秋开门的速度比塞西莉亚想象的快得多,她还来不及调整脸上的表情。
“哦,”瑞秋面色一沉,“塞西莉亚。”
“对不起。”塞西莉亚说,她的确觉得万分抱歉,“你约了人吗?”
“没有。”瑞秋调整过来,“你还好吗?是我的特百惠餐盒!我太高兴了,真是谢谢你!你要进屋坐坐吗?你的女儿们呢?”
“她们在我母亲家。”塞西莉亚说,“母亲没赶上复活节帽子游行,因此有几分不开心。她这时候正和姑娘们一起喝下午茶。我就不进去了,我只是……”
“你确定吗?我刚把水烧上。”
塞西莉亚感觉自己实在没力气继续推辞,她愿意做任何瑞秋让她做的事。她几乎没办法抬起双腿,它们颤抖得厉害。如果这时候瑞秋高喊一声“说实话”,她一定会将事情和盘托出。塞西莉亚其实还挺渴望瑞秋那样做。
塞西莉亚走进门,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像快要背过气去。这所房子和塞西莉亚的家很像,北岸的许多房屋都是这种样子。
“到厨房里来,”瑞秋说,“我开了取暖器。今天下午可有些凉。”
“我们家也有这种油毯!”塞西莉亚随瑞秋进了厨房。
“我相信它在很多年前就开始流行了,”瑞秋将茶包放进杯子里,“你也瞧见了,我不爱更新屋内的装饰。我就是没办法对瓷砖,地毯,涂色和防溅板感兴趣。给你。要糖还是咖啡?请自便。”
“这是珍妮对吗?”塞西莉亚停在冰箱前,“还有罗布?”说到珍妮的名字都让塞西莉亚感到放松,她的样子一直存在于塞西莉亚的脑海中。如果塞西莉亚这时候不主动说出珍妮的名字,那它随时可能自己蹦出来。
瑞秋的相片被一块24小时水管工的广告磁贴吸在冰箱上。这是张已经褪色的小相片,相片里的珍妮和她弟弟正握着可乐罐站在烧烤架旁。他们都拉着下巴茫然地看着镜头,像被摄影师吓了一跳。这算不上一张好照片,可正是它随意的样子才让人想象不到珍妮已经过世。
“是的,那是珍妮。自从她走后,我一直将这张照片粘在冰箱上,从未取下。我真傻。其实我有珍妮照得更好的相片。请坐。我这儿有种叫做马卡龙的小饼干。你也许早就知道它。我算不上有多见多识广。”瑞秋似乎为此有些骄傲,“尝一块吧!它们真的很美味。”
“谢谢你。”塞西莉亚坐下拿了一块马卡龙饼干。这饼干尝起来根本没有味道,像尘土一样。塞西莉亚吞下一口茶,没想到烫着了舌头。
“多谢你特地将我的东西送来。”瑞秋说,“我正期待能使用它们呢。事实上明天是珍妮的忌日。二十八周年。”
塞西莉亚花了一小会儿才弄明白瑞秋的话。她一时无法将特百惠和忌日联系到一起。
“真抱歉。”塞西莉亚注意到自己的手在颤抖,她小心翼翼地将茶杯放回茶托上。
“不,该抱歉的人是我。”瑞秋说,“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对你说这些。这些天我一直在想着她,甚至比从前想得更多。我常会想,如果她还活着会怎样?事实上,我想她的次数比想罗布的次数还要多。可怜的罗布,我倒不怎么担心他。你一定以为失去一个孩子后,我一定会时刻担忧我的另一个孩子。可实际上我并没有太担心。这是不是很糟糕?虽说如此,我却常常会担忧我的孙子,雅各。”
“很正常。”塞西莉亚突然间有了惊人的勇气,能像这般坐在厨房内,一边送去特百惠产品,一边聊家常。
“我爱我的儿子。”瑞秋对着马克杯低语。她透过杯子对塞西莉亚投去一个不好意思的眼神。“我不想让你以为我对他关心不够。”
“我当然没有那样想!”塞西莉亚惊讶地注意到瑞秋唇下沾了一点蓝色的饼干屑。这实在太不庄重,瞬间让瑞秋显得像个老人,像个智力退化的病人。
“只是我会觉得现在的他属于罗兰。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儿子娶了媳妇就不再是儿子,女儿却永远是女儿。’”
“我好像……听过这话。可我不确定。”
塞西莉亚陷入了痛苦挣扎,她不能提醒瑞秋她嘴上沾着饼干屑。至少不是聊到珍妮的时候。
瑞秋举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塞西莉亚紧张起来。这下饼干屑总该掉落了吧。瑞秋放下茶杯。饼干屑往下巴中间挪去,甚至比刚才还明显。她必须说些什么。
“真不知道我为何要瞎说这些。”瑞秋说,“你一定以为我失去了理智!你瞧,我已经不是自己了!那天从你的特百惠派对离开后,我发现了一些东西。”
她舔了一下嘴唇,饼干屑消失了。塞西莉亚好不容易放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