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第59/69页)

“的确。”斯特莱克说。

“我也会去的。代表卢拉去。我应该帮帮罗谢尔的。”

“约翰,我觉得事情无论如何都会演变成这样。你会带上艾莉森吗?”

“她一直说她想去。”布里斯托说,但声音里却没什么宠溺的感觉。

“那到时候见。我想跟罗谢尔的姑姑谈谈,如果她也去的话。”

斯特莱克告诉罗宾,布里斯托的女朋友已经知道葬礼的时间和地点,罗宾显得有些生气。她一直在努力完成斯特莱克的指示,结果却被艾莉森抢了先。

“我还不知道你原来这么争强好胜啊。”斯特莱克乐了,“别愁了,也许她是比你多了点先机。”

“什么先机?”

斯特莱克没搭话,反而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怎么了?”罗宾有些生气。

“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去参加葬礼。”

“噢,”罗宾说,“好啊。不过,为什么呢?”

她希望斯特莱克说点扮成情侣会更自然之类的话,就像去瓦什蒂时要拖上个女人一样。然而他却说:

“我想让你帮我做点事儿。”

等他清楚详细地把要她做的事解释一遍后,罗宾彻底迷惑了。

“为什么啊?”

“因为我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

“或者说,我不愿意说。”

罗宾早已不再用马修的眼光看待斯特莱克,不再想他是在做假、炫耀,还是试图显得更聪明。现在她对他很好,也觉得他不会再故作神秘。不过,她还是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仿佛生怕自己听错一样:“布莱恩·马瑟斯?”

“没错。”

“那个老是威胁要杀掉你的人?”

“嗯。”

“但是,”罗宾说,“他怎么可能跟卢拉·兰德里的死有关系?”

“没什么关系。”斯特莱克说,声音显得无比真诚,“现在还没有,但难保以后不会有。”

三天后,罗谢尔的葬礼在冷冰冰的北伦敦火葬场举行。这是一个毫无特色又无比压抑的地方。从深色长椅和光秃秃的墙面,到颇具抽象特色、满是菱形马赛克的窗户——一切都显得那般小心翼翼,看不出它们到底是哪个宗教的装饰。一个暴躁的牧师坐在硬木板凳上,把罗谢尔的名字念成了“罗塞尔”。头顶,绵绵细雨落在华丽的拼贴格的风窗户上。斯特莱克明白人们为什么会喜欢这些东西:镀金的小天使和圣人石膏像,滴水嘴和旧约圣经里的天使,以及缀着宝石的金色十字架。他也理解所有那些或许会带来庄严宏伟之感的东西,对来世许下的坚定誓言,对罗谢尔这种人的生命价值的追认。这位如今已香消玉殒的姑娘,曾匆匆地在这“地上乐园”走了一遭:有人施舍过她名设计师的作品,她曾对名人嗤之以鼻,也跟英俊的司机开过玩笑。而她对尘世的渴望,最终导致了这样的结局:七个送葬者,以及一个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的牧师。

整个场面显得俗艳而冷漠。大家都有些尴尬,并痛苦地发现他们都不怎么了解罗谢尔的一生。所有的人都觉得自己没有坐第一排的资格。就连那个胖嘟嘟的黑人老太太,也坐得离焚尸炉有三排远,跟那具廉价棺材保持着距离。她头顶针织帽,脸上戴了副眼镜,镜片很厚。斯特莱克想,那多半就是罗谢尔的姑姑吧。斯特莱克在招待所见过的那个有些谢顶工人也来了。他穿着开襟衬衫和皮夹克,身后是个面带稚气、西装笔挺的亚洲小伙子。斯特莱克想,那小伙子应该是负责罗谢尔那组门诊病人的精神病医师。

斯特莱克穿着他那身旧海军服,罗宾则黑裙配黑外套,是之前参加面试的打扮。两人坐在很后面。走廊对面是布里斯托和艾莉森。布里斯托脸色苍白,表情痛苦。在清冷的光线中,艾莉森身上湿漉漉的双排扣黑雨衣微微泛着光。

廉价的红色幕帘打开,棺材慢慢地滑出人们的视线。这位溺水身亡的姑娘被大火吞噬。焚尸炉后面,沉默的送葬者看着彼此,纷纷露出尴尬的苦笑。之后,众人都在周围逗留,努力克制着急于离开的不得体行为,免得让场面显得更加寒酸。罗谢尔的姑姑给人一种古怪而反复无常的感觉。她先说自己叫威妮弗雷德,接着又带些责备地大声宣布道:

“我们在酒吧里准备了三明治。我还以为会来不止这点儿人呢。”

然后,仿佛受不了任何拒绝似的,她率先走出了火葬场,朝街头的红狮酒吧走去。其他六个送葬人连忙跟上去。细雨中,他们都微微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