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第60/69页)

那家邋遢酒吧的一个角落里有张小桌子,她说的那些三明治躺在桌上的铁托盘里,又干又难吃。在去红狮酒吧的路上,这位威妮弗雷德姑姑知道了约翰·布里斯托是谁。现在她几乎揪着他不放,将他堵在吧台,滔滔不绝地数落他。布里斯托只能在她偶尔允许他搭话时,赶紧做出点回应。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越来越频繁地望向斯特莱克,眼神也愈加绝望。不过,斯特莱克正在跟罗谢尔的精神病医师说话。

斯特莱克每次想打探医师负责的那组门诊病人,都被他挡了回去。最后,斯特莱克说到罗谢尔或许曾透露过什么事时,他礼貌而坚决地说他不能泄露病人的隐私。

“她自杀了,你吃惊吗?”

“不怎么吃惊。她很不安,你知道的,卢拉·兰德里的死对她打击太大。”

没过多久,他便礼貌地道别离开。

在窗下的一张小桌子旁,罗宾费了好一番功夫,试图跟话极少的艾莉森聊点什么。但这会儿她也放弃了,径直走向其他女士。

斯特莱克慢悠悠地走到小沙发前,坐在罗宾之前的位置上。艾莉森很不友好地瞥了他一眼,又一脸担忧地望向布里斯托。罗谢尔的姑姑仍在滔滔不绝地训斥布里斯托。艾莉森仍穿着那件湿漉漉的雨衣。她面前摆了一杯类似葡萄酒的东西,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微笑,仿佛她十分鄙夷这寒酸之地。斯特莱克正想着说什么好时,她突然开口道:“今天早上,约翰本来应该跟康韦·奥茨的遗嘱执行人开会的。结果他到了这里,留下托尼一个人应付他们。托尼简直气得要死。”

她的口气暗示斯特莱克得为此负一部分责任,因此他有权知道自己惹下了什么麻烦。她啜了口红酒。头发软绵绵地垂在肩头,手很大,所以杯子显得很小。虽然其貌不扬很容易让她成为其他女人的陪衬,但她显示出一种极为强烈的自尊心。

“你不认为约翰来参加葬礼是很友好的举动吗?”斯特莱克说。

艾莉森尖刻地“哼”了一声,又象征性地笑一下。

“他几乎都不认识她。”

“那你干吗来呢?”

“托尼想让我来。”

斯特莱克注意到,她提到老板的名字时下意识地显得有些高兴。

“为什么?”

“好盯着约翰。”

“托尼觉得约翰需要被监视,是么?”

她没搭话。

“约翰和托尼,他们俩是共用你的,对吗?”

“什么?”她尖声说。

他很高兴把她惹恼了。

“他们共享你的服务,对吧?你是他们俩共同的秘书?”

“噢,噢,不,我为托尼和西普里安工作。我是资深合伙人的秘书。”

“啊,那我怎么会以为你也是约翰的秘书呢?”

“我干的完全是另一个层次上的活,”艾莉森说,“约翰用的是打字小组。在工作上我跟他可没什么关系。”

“但爱情之花还是超越了楼层和秘书等级?”

他的幽默引来她更久的倨傲的沉默。她似乎极端厌恶斯特莱克,觉得他就是那种完全不值得尊重、让人忍无可忍的人。

收容所的那位工人独自站在角落,吃着三明治,明显在消磨时间,直到可以礼貌地离开。罗宾刚从那些女士们身边走开,就立刻被布里斯托缠住。布里斯托似乎亟需帮手,跟他一起对付威妮弗雷德姑姑。

“那么,你跟约翰在一起多久了?”斯特莱克问。

“几个月吧。”

“卢拉死前,你们就在一起了,对吗?”

“之后。她死了没多久,约翰就开始约我。”

“他状态一定很不好,对吧?”

“糟糕透顶。”

听起来,她并不怎么同情他,相反似乎还有些鄙视他。

“他先跟你暧昧过一段时间吗?”

他本以为她不会回答,然而错了。他准确无误地听出她声音中的满足和骄傲,尽管她试图掩饰。

“他到楼上来见托尼。托尼正忙,所以他就来到我的办公室。我们聊起了他妹妹,结果,他变得非常激动。我不停地递纸巾给他,后来他便邀我一起吃晚饭。”

尽管布里斯托表现得不够热烈,斯特莱克还是觉得他的主动邀约让她颇为自豪。他的主动就像她的某种战利品。斯特莱克甚至怀疑,在绝望的约翰·布里斯托邀她共进晚餐之前,到底有没有人约过艾莉森。这就好比两个需求都很怪异的人擦出了火花:我给他纸巾,他邀我吃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