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2/5页)

一开始,她就要我叫她达娜,我照办了。

“达娜,你远比我了解弗林先生,我只是读过他书稿的一部分。他和你讲过韦德教授或者劳拉·贝恩斯没有?或者他们相会于普林斯顿时他自己的事?”

“理查德不是一个喜欢直抒胸臆的人。他总是阴郁、默默无闻,和人们保持距离,所以他很少有相识的人,一个密友也没有。他偶尔见弟弟一面。在他上大学时,他父亲就去世了,而他的母亲在九十年代末死于癌症。我们同居的时候,有整整5年时间,没有一个人拜访过我们,我们也从未到别人家做客。工作上的人和他完全是业务关系,和他一起上大学的同学,后来也没有任何联系。”

她停下来,添了点儿茶水。

“有一次,他收到一封邀请信,请他参加普林斯顿校友会在西43街办的一场活动。那是一个同学聚会,组织者找到了他的住址。我劝过他,想让他带我去,但是他拒绝了。他轻描淡写地告诉我,他在大学的那段时间里,没有留下任何愉快的记忆。我知道,那是实话。我读了书稿的样章——彼得给了我一份。可能就是在与那个女人——劳拉·贝恩斯的恋情过后,他把自己所有的记忆都重构了,他关于那段时光的记忆变得非常阴暗。他时常会重构记忆。他没有任何备忘的东西,比如照片、小物件之类,无以帮他回忆那段时光。没有任何东西……除了书稿里提到过的那本杂志《签名》,他在上面发表了几篇短篇小说。他的一位旧友后来在逛书店时偶然发现了那本杂志,当作礼物送给了他。我已经把它打包装进某个纸箱里了,不过如果你想看,我可以再翻出来。我丝毫不想冒充文学专业人士,但是他的小说确实让我惊为不凡之作。

“无论如何,我明白人们为什么会对理查德敬而远之了。也许多数人把他当作一个愤世嫉俗的人,而他在某种程度上确实如此。但是当你真正去了解他,你就能够穿透多年以来他为自己建造的冰冷外壳,看到他善良的内心。他很有学问,你几乎可以和他谈论任何事情。他本质上是个诚恳的人,如果有人请他帮忙,他时刻准备着挺身而出。这也是为什么我爱上了他,并且搬到这里住。和他在一起,我不是为了排遣寂寞,或是因为想从亚拉巴马小镇里逃出来,而是因为真心爱他。”

“抱歉我帮不了你太多,”最后她说,“我告诉了你很多关于理查德的事,可是你更感兴趣的是韦德教授,是吧?”

“你说你读过了书稿的样章……”

“是的,我读了。我也努力找了书稿剩余的部分,特别是因为我对接下来发生的故事也很好奇。不幸的是,我一无所获。唯一的解释就是,理查德最终改主意了,从电脑里删去了他的书稿。”

“你认为那天晚上给他打电话的女人是劳拉·贝恩斯吗?那个据他后来说‘毁掉了他的一生’的女人?”

她沉默良久,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沉吟着,仿佛忘记了我的存在。她四处打量着房间,似乎在寻找什么,接着她站起来走进了另一间屋子,一语未发,也并没有掩上门。几分钟以后,她回到刚刚的扶手椅上坐下。

“也许我可以帮到你,”她带着一种很正式的口吻说,之前她从未用这种语气说过话,“但我要你做些保证:无论你要写什么,无论你调查的结果怎样,你写的任何东西都不能损害理查德身后的声誉。我理解,让你感兴趣的是韦德教授,所以理查德的形象并非事关紧要。关于他的某些事,你可以略去,而且只需对与他相关的事情有如此考量。这个你能保证吗?”

我不是什么圣人,甚至有时候作为一个记者,为了收集必要信息写成报道,我经常信口雌黄。但是,我告诫自己,她理应被我诚实以待。

“达娜,我是一个记者,向你做那种保证几乎是不可能的。如果我有了关于韦德的生活和事业方面的重要发现,其中和理查德有直接关联,我不可能藏着不报。但是别忘了,理查德写那些事情,正是想把它们公之于世。你说他改主意了,按下了删除键,我不这么认为。我猜,他更有可能把书稿藏在什么地方了。他是一个务实的人,为了写书忙活了一个又一个星期,其间他一定思虑再三,想到了方方面面,然后又把书稿删了?我觉得这不可能。我几乎确信,书稿此时就藏在什么地方,而且直到理查德弥留之际,他始终希望出版这本书。”

“也许你是对的,但总之,关于这部作品他对我只字未提。你能否至少把你的新发现及时告知我?我不喜欢纠缠别人,而且不管怎样都要离开这座城市了,但我们可以电话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