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寄芳笺遥传故人影,绣樱柳难觅檀郎踪(第5/10页)
桑卫兰笑而不答,点一支烟,殷勤递上。
夏谙慈接过,架式十足地抽了一口,却被呛得涕泗齐流,咳嗽不已。
她酒量惊人,却不太喜欢烟。
桑卫兰微笑地看着她,夏谙慈抽烟是出于他的怂恿,他只是觉得好玩儿。
“悯悯,我想问你件事!”他很少叫她的小名。
当然,一旦他突然和颜悦色起来,她也非常警觉,因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说吧!”夏谙慈答应得很爽快,同时竖起耳朵听。
“悯悯,”他试探着说,“关于东方惨案,你听说过什么没有?”
“没有!”夏谙慈不悦,乘机掷掉那支讨厌的烟。
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在潜意识中,她是相当讨厌“东方惨案”这四个字的。
夏谙慈排斥这件事!桑卫兰仍微笑,但心中一沉。
“找到李楚岑了,又怎么样?”
“有点小麻烦!”桑卫兰眉头微皱,“会是谁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夏谙慈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快说吧,别再卖关子了!”
“我叔叔曾经在日记里写过,要想破东方惨案,就一定找到四君子。
但在东方惨案发生后半年,周拂尘就已经死了;东方楚在东方惨案的前三年就去了日本,一直没有回国。
而李楚岑与柳忆湄在惨案发生后就音信全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很多人不惜花重金寻访他们的下落,都一无所获。
我也曾暗中打听,但毫无结果……你看,在这个时候,若希儿回国,即将继承财产,还有郑涵,来寻找父亲的真正死因,这时却有人给咱们送来李楚岑的地址。
送地址的人是谁?他送地址的目的是什么?这个地址是真是假?为什么要送给我们?他还送去给谁?他又是怎么找到这个地址的?……你说,这一切是不是很值得玩味呢?”
他抛出了一堆问题,然而夏谙慈却没有被他引牵,她敏锐地发现了其他的问题。
桑知非一生无子。
所以他死后所余财产由长兄桑知是唯一的儿子桑卫兰所继承。
而据桑卫兰所说,他只有年少的时候来过上海两次,一直生活在香港,直至叔叔死后半年,他才来上海继承遗产。
而在桑知非死后不到两个月,他的房产“桑庐”就被一场意外的大火烧光了,所以桑卫兰应该没有机会见到叔叔的日记。
并且,桑卫兰一直在追查李楚岑与周拂尘的下落,似乎也不像他自己所说,对“东方惨案”漠不关心。
“你看过二叔的日记?还查访过四君子的下落?你不是不想管这件事吗?”
“夏老板,”桑卫兰脸上带着点揶揄的笑,仿佛在讥笑她不通世故,“我二叔只有一个女儿,也很早就去世了,我是他最亲近的人。
他难道就不会给我写信吗?信中就不会提及一些关于东方惨案的事吗?他难道就不透露任何线索吗?我不想理会并不代表我不好奇。
我从没想过当皇帝,不代表我对宫廷斗争,宫闱秘事不好奇;我从未想过要娶荷里活的明星,但我喜欢听她们的风流韵事,你懂吗?”
“我知道,我知道,”夏谙慈马上表示理解地说,“你不想作摄影家,但不代表你对人体摄影没有兴趣;你不想钻研古典文学,但你却能对《金瓶梅》、《肉蒲团》、《如意君传》、《灯草和尚》如数家珍;你不想当画家,却藏了无数压箱底的春宫,保证你们家这一辈子都不会起火……”
“哎哟哎哟……”桑卫兰忙道,“不是早被你抢过去烧掉了吗?”
“谁知道呢?”夏谙慈有些忿忿地说。
桑卫兰表面上略显尴尬,心中却庆幸不已:终于被他遮掩过去了!如果夏谙慈知道是桑卫兰自己烧了叔叔留给他的“桑庐”,不知要作何感想?
16年前,18岁的桑卫兰在报上得知东方惨案的经过和二叔桑知非的遗嘱后,决定只身北上,闯荡上海滩。
当时的他父母双亡,虽然是长孙,在家族中却不太受待见,亲戚离弃,身无长物,只余满腔热血,雄心勃勃,还有与生俱来的胆识与谋略。
他高调地宣称即将南下继承叔叔的财产,私下里却提前两天来到了上海。
18岁的桑卫兰年少轻狂,称履薄衫。
旧“桑庐” 舒适奢华如宫殿,他只是不屑的打量。
“桑庐”集桑知非毕生心血而成,里面不但有桑知非所搜集的珠宝古董,大量私财。
单单一座当时沪上少有的花园洋房“桑庐”,价值便不可估量。
无端继承这样一大笔财产,无疑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那晚的夜很黑,风很大。
桑卫兰举着一个小小的袖珍电筒,在欣赏完这座洋楼,认真挑选了几件古董之后,细细将柴油浇到房间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