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杏花陂结庐忆初见,光华社争权隐祸端(第5/9页)
她那种努力态度,是连“四君子”也不具备的。
前几次见面,出于少女的矜持,她很少说话,但她那双秀美葱笼的眼睛光彩四溢,灵气逼人,似乎又说明了一切。
在她的注视下,“四君子”熏熏然,话比平时多了十倍,争着发表自己的见解。
陈素斐不解其所以然,以为是自己的魅力所致,双颊泛红,娇语婉转,如蝶穿牡丹,莺鸣翠柳,分外活跃。
“四君子”也乐于与她搭话,展示自己深刻的思想与理解。
陈素斐还不知道,他们的兴奋与活跃,谈吐与姿态,其实是做给她自己身边那个小女子的。
萧太清拈花浅笑,矜然无语,事实上却成了整场谈话的灵魂与主宰。
不知道陈素斐从什么时候开始,才认识到萧太清后来居上的事实。
随着聚会次数的增加,她能插得上嘴的机会越来越少,即使偶尔插上一句话,也难以引起认真思索的与回响。
不独是他,连“四君子”的话,也不过是起到弥合或是过渡的作用。
他们的聚会,几乎成了萧太清的专场。
她多才多艺,兴趣广泛,似乎什么都知道,又有着自己充分的理解,虽然由于年龄和阅历所限,理解并无“四君子”深入,但“四君子”考虑她是个美丽伶俐的小妹妹,很少较真地驳斥她,甚至于替她辩解。
虽然有点别扭,以陈素斐的性格与涵养,也不是不能忍受。
只要能看到周拂尘,她就是做萧太清的配角也没什么不好。
时局动荡,四方干戈,生灵涂炭,列强环伺,军阀争雄,时局旦夕变幻,才高如“四君子”者,自然不甘于坐在故纸堆中夸夸其谈。
他们辛苦出洋,自然是想为国为民,做出一番惊天伟业来。
辛亥之后,东方楚与周拂尘在北洋政府任职,柳忆眉不愿出仕,被聘为震旦大学的副教授。
李楚岑一心专研画艺,在杭州美专任国画教师。
从此四人虽天各一方,与萧太清却是鸿雁传书不断。
袁世凯做了总统后,东方楚愤而辞职。
周拂尘因同僚党派之争屡遭排挤,索性与东方楚一同返沪。
李楚岑也常返沪与其它三人相会,四君子再聚一堂。
此时东方楚对时政颇感失望,所以暂无出仕之意,只在大学里暂作客座教授,又依萧太清的提议,在法租界中创办“光华社”,聚名流,办报纸,批评时政。
“四君子”才能出众, “光华社”迅速聚集了众多名流。
一时人数达四、五百人之多,其中以名流、学生及爱国志士最多。
萧太清自然也秘密加入其中。
正是在此时,四君子与她的交往,日渐多了起来。
四君子中,最先对她表示好感的,却是周拂尘,他对她的好,与往日对陈素斐更是不同,那是一个眼神,就能令他上赴刀山下蹈火海的,而且从不掩饰。
陈素斐虽然有男儿般的气度,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常常不欢而散。
东方楚忙于事业,无心顾及儿女私情,也常常劝他:“兰陵再好,怎及陈素斐一半?痴痴地恋了你那么多年。
再说兰陵不过是个聪明漂亮点的小妹妹,她这么心高气傲,以后一定不肯照顾你的生活,你要是娶了她,以后可有你受的。”
周拂尘点燃一支烟,燎绕的烟雾后,是坚定又带点凄然的笑容,“若楚,这可不像是你说的话!难道你以为我会像旧时代的人,娶一个操持家务、生儿育女的机器吗?如果我是这样的婚姻观,这样的家国观,那我们今天的辛苦奔忙,我们所做的一切牺牲,还有什么意义吗?你是知道的,我想要的,是一个心灵契合的伴侣!”
他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不过东方楚还是有点好笑,“谁是你心灵契合的伴侣?兰陵吗?别忘了,她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
周拂尘不以为然地冷笑,“莫凭年齿论英雄!她虽年少,比起素斐来又如何呢?”
东方楚想了想,没错,抛开相貌和年龄不论。
陈素斐即使留过学,她的才华、见识、思想及作为根本不能和萧太清相提并论。
况且周拂尘与陈素斐之间,更多的是陈素斐的一厢情愿与众人的撺掇,根本算不得数的。
因此他虽然同情素斐,也不好过多干涉。
《光华报》草创之初,万事待兴。
当时报社只有“四君子”等六人,另外有两个工人。
四君子自有职业,“光华社”又有许多业务,冗事缠身。
东方楚往往忙到凌晨,还要坐下来给报纸写稿件,如此半年,身心俱疲。
柳忆眉是老、庄一派的人物,摘章寻句,金石训诂,谈文论艺,自成一家。
若是做实务,实在是指望不上。
李楚岑专研画艺,卓然大家,不过书画之外,再不肯分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