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寒梅冰肌妒火烈烈,红帛素面死生茫茫?(第8/13页)

“阿弥陀佛!”白秀英对儿子的说法颇不以为然,“老爷虽然不待见我们,你现在毕竟是他唯一的儿子!还能不让你进家门吗?金夫人再厉害,这种传香火的事她也说了不算。

我熬灯油似地盼来了这一天,总算我们有了个名正言顺的结果……你可不能再糊涂了,别让我进不了祖坟,成了孤魂野鬼,死了也受人欺负,香火也受不着……”白秀英说到伤心处,不由哭了起来。

东方楚万般皆不怕,唯恐惹母亲伤心,赶紧下跪认错,承诺一定遂母亲心愿,认祖归宗,让母亲能名正言顺地入宗庙,进祠堂,千秋万代,享受儿孙供奉。

这一诺,铸得千般恨,万种错,白骨累累,血海冤孽——这又岂是东方楚一人,所能作得了主的?

三个月后,东方楚在东方祠堂正式拜祖归宗。

东方琰病体沉重,已是勉力支持,不过坐了一刻钟。

但东方家的众位族长,三公五老,都对这位名满天下的青年俊秀十分看重,齐齐到场。

参拜了列祖列宗,族长念了家训,缓缓地道:“以后你便是我们东方家的人了,凡事应深思谨行,奉则克念,不要玷污了先祖的明德,你可知道吗?”

东方楚点头答应,:知道了!”

白秀英立在一旁,忍不住潸然泪下。

这场隆重的仪式结束后,金氏分外热情活络,拉着白秀英的手,一定要“平叙姐妹之礼”,“让姐姐受委屈了,这都是妹妹的不是。

其实以前也不是没提过。

光绪年的时候就想姐姐搬进来,只不巧那一年老太后薨了,家里老太爷又没了,国孝家孝两重天,不好再提这些事的……如今家里老人不在了,老爷又病重,唯一的儿子又没了,只剩下一个毛脚孩子……好姐姐,我一个人哪里应付得过来?”说着便掩面而泣。

中年丧子之痛,再刚强的人也难承受。

“好姐姐,不如你搬进来和我一起,凡事也帮妹妹拿拿主意吧。

现在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上上下下七八十双眼睛都看着呢,我又七痛八病的,哪里顾得过来?好姐姐,你就帮妹妹这一次吧!”

白秀英这些年在外受尽委屈苦楚,心中对金氏多有愤懑。

不过到底是个善弱的妇人,为她丧子之痛,一掬同情之泪。

再加上被金氏巧言相劝,一时也没了主意,只望着东方楚,东方楚笑道:“妈,金夫人是什么样人?多少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还怕这一点事?您一天就会吃斋念佛,能帮得了什么忙呢?”

执意不肯。

金氏的长孙东方郡,身上还戴着重孝,过来打了千,“请姨奶奶,二叔的安!二叔,如今我父亲没了,二叔便是我的父亲,求您给侄儿作主!您和姨奶奶好歹搬回来住,我们到底是一家人,不要让外人看了笑话。

您若是走了,侄儿可没了主心骨了!”

东方楚料定他们没安好心。

任凭十分巧言令色,口舌如簧,只是淡淡微笑,随机推脱,咬定了“不肯”两个字。

白秀英是个没主意的人,虽然情面上有些过不去,一向是听从儿子的。

金氏与东方郡无奈,此时天色已晚,命人两排白纸糊的小灯笼,上书着“东方府”,两乘油青的小轿,一路抬下山来。

金氏与东方郡两个执意要送到路口,眼见白秀英母子转过了几个山头,还在远远地打量。

“奶奶,”东方郡挽着金氏的胳膊,“你怎么让他们走了?”

“想做事,就要慢慢的来,”金氏正色,“用温水煮青蛙,它才不会跳出去!”

认祖归宗这件事,对东方楚来说不过是宽慰母亲的心,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以金氏的个性,他也没抱着什么继承家产的打算。

不过树欲静而风不止,东方郡似乎并不这么想。

东方郡当时不过二十三、四岁,十足的纨绔子弟,读书不成,倒是最通时务机变,人情世故,整日里呼朋喝友,自有一帮世路上的好友。

自东方楚归宗后,东方郡整日里带着一群酒肉朋友,来拉东方楚喝酒。

东方楚自矜身份,哪里看得上他们这一群人,又不好太过冷淡,只好托辞不去。

哪知东方郡更是个难缠人物,屡次相请,不管你态度如何,他只是坐在那里问寒问暖,满面春风,胡吹海侃一番,方才离去。

一日,东方楚被他纠缠得有些不耐烦了,冷脸相待,只差下逐客令。

东方郡只得带着他那群朋友,讪讪离去。

正值人间四月,山上芳菲始开。

桃、杏、梨各色花树红红白白,粉粉艳艳,开得正好,蜂蜂蝶蝶茸嘟嘟地沾了满身花粉,“嘤嘤嗡嗡”追了他们一路。

东方郡不胜烦扰,用手乱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