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红毡白雪苍茫大地,明月朱楼迤逦前尘(第7/10页)
桑卫兰只能公开宣布,他认下若希儿做妹妹,否则还能怎么说?说若希儿是他的堂妹,有谁会信?
将来龙去脉,前因后果一一讲清,夏谙慈的亲生父母害死了自己的叔叔,又下毒劫持了桑蕙兰,用她做人质?
这样只会对桑蕙兰与夏谙慈伤害更深!误解就误解,指责就指责吧,桑卫兰天生反骨,自觉皮糙肉厚,心宽量大,也不太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说。
至于夏谙慈怎么想,他没有时间和精力仔细琢磨,不过他下意识地觉得——夏谙慈也看过桑蕙兰小时候的照片,蕙兰的样子变化不大,她应该猜得到的。
还有,夏谙慈是他平生第一知己,她一向理解他,体谅他,支持他,她猜得到他的心思,这次应该也是。
他没想到夏谙慈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心境已经有了太多的变化,她经历了生与死的折磨、恐惧、怀疑,对自己的全盘否定与怀疑,她心中全是一个自怜的、悲伤的、不幸的、孤独的自我,她没有心境,也没有气力对外界发生的事物做合理的推断——就像从前那样。
她的心,蜷缩成了一个狭小的封闭的容器,委屈、自怜、自卑、悲伤、孤寂……其中有一个小小的向上的、向善的根苗,试探着,一点点地,探出头来,探寻着阳光与雨露的滋养。
他们两个人,隔着雨,隔着雾,隔着不算宽广的河流,彼此挥着手,奔向对方,却最终不能走到一起——因为走岔了路,是心路。
桑卫兰自觉问心无愧,所以光风霁月,面色坦荡。
但这坦荡,在夏谙慈看来,是如此惊心,如此不堪——他深夜出现在若希儿的房间里,而且如此坦然,甚至已不加掩饰了吗? 他从前不是这样——为什么?就因为自己的残疾?人情,就这么卑劣,这么不堪,这么凉薄?桑卫兰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要坐享齐人之福? 她从秩序森然的旧式大家族走出来,对宗法制的男权社会充满憎恨。
异想天开地,对宗法式的“名分”亦是弃之如履,女人的地位,一定是要父亲或是丈夫给予的?女人的名前,一定要加上男人的姓,才会受到认可?她从来不想别人叫她“桑夫人”,或是“桑太太”,她只想要一个独立的自我,她独立于嚣喧之外,冷眼打量着扰扰红尘,对一切世俗的规矩与礼仪,嗤之以鼻。
她所在乎的,唯他一人而已。
房间里传出一声抽噎,“若希儿?”桑卫兰紧张极了,转头奔回房间。
哭泣吗?抱怨吗?撒泼吗?打骂吗?她低下头望着自己的腿,事已至此,又有什么用? 在那一瞬间,她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狼,绝望而凶残地吞下了自己的幼兽。
她残忍而果断地撕裂了自己刚刚长拢些的伤口,做了一个决定。
她冷静而果断地回头,没有一丝犹豫。
第二天下午,夏谙恕“逼宫”,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桑卫兰早接到消息,知道要有一场大闹,事先将若希儿藏了起来,严阵以待。
“我正要去找夏局长!”桑卫兰先发制人,“我记得您说过,只要我帮你破了案,就会放了刘则轩,他人呢?” “破案?”夏谙恕气势汹汹,一脸恨恨的表情,“你还好意思说破案?” “东方楚已经承认了是他一手导演了‘东方惨案’,”桑卫兰惊讶地说,“并且已经以死谢罪,这难道不算破案?” “从犯呢?”夏谙恕恨恨地问,“没有你,我一样有办法让他认罪,可你居然让他死了!让我去哪里找那几个贱人?你故意剪断了线索,我不问你包庇通敌就不错了,居然还向我邀功?” 桑卫兰亦是大怒,他站起身,冷笑道:“据夏局长的意思,桑某是从犯了?” 他态度强硬。
夏谙恕有些无奈地望着他。
桑卫兰是个棘手的刺猬,烫口的山芋,放不得,吞不得,捉不得,势力错综复杂,知道得也太多,也不能和他硬碰,否则只会更麻烦,他口气软和了一些,“不管怎么说,桑老板也算帮我报了杀父大仇。
只要你交出若希儿,我一定会将刘老板亲自送回府上!” “若希儿不在我这!”桑卫兰冷冷地说。
“桑老板就不要强辩了!若希儿给日本的朋友打电话,亲口说她曾住在桑庐里,还说现在也是桑老板给她安排住所。
桑老板对付小姑娘,可真是有一手啊!”他不屑,又不无羡慕地说。
夏谙恕当然不知道柳寒江与若希儿的事,他一定以为是桑卫兰勾引迷惑了若希儿。
随他怎么想,桑卫兰没有解释,当然解释了他也不会信。
桑卫兰冷笑了一声,“若希儿喜欢在哪儿,那也随她高兴!恐怕夏局长没权利干涉吧!” “她根本就不是什么若希儿!桑老板不要被她骗了,东方楚用了一招‘偷梁换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