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精妙的骗局(第23/26页)

科利・伯恩赛德没能抵挡住诱惑,他还是把自己姓名——至少是名字的一部分——放进了那位艺术家的称呼里。这是唯一一个能认出他的地方。

“标题是《猎袋》,”斯莱德清晰地说道,“有投标的吗?一千英镑有人要吗?”

伯特伦举起了手中的牌子。

“后面有人同意一千英镑。有超过一千的吗?”

另一块牌子举了起来。那人肯定是近视眼。其余投标人、交易人、收藏人、代理人和画廊主都难以置信地盯着看。

“向你挑战了,先生,出价两千英镑。”斯莱德说着,眼睛盯住伯特伦。他闭了一下左眼皮。伯特伦举起了手中的牌子。

“三千英镑,”斯莱德说,“有出四千的吗?”

大厅内一片沉默。然后日本人点了点头。斯莱德迷惑了。他能够看见那人厚重的黑发中夹杂着白丝,但那杏仁色的眼睛被啤酒瓶底般的厚镜片遮盖得不可捉摸。

“你这是投标吗,先生?”他问道。

“嗨。”山本先生说着又点了一次头。他的声音像是电影《大将军》里的三船敏郎[22]。

“请你把牌子举起来好吗?”斯莱德说。日本人清楚地说:“哦,好的。”他举起了手中的牌子。

“四千英镑。”斯莱德说。他依然很镇静,但他绝对没有想到会有任何人出价高于反应迟钝的伯特伦。在接到暗示后,伯特伦又举起了牌子。

大厅里最迷惑的人莫过于此刻倚靠在后墙上的艾伦・利-特拉弗斯。他从来没看见过或听说过《猎袋》,要是他见过或者听说过,这画早就在回萨福克的货车上了。目录已经印成之后,要是斯莱德想在拍卖时添加一件作品,他应该会提起。还有,麦克菲是谁?他从来没听说过。也许是斯莱德打猎时的同伴的先人。现在价格已经超过了五千英镑,天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也没有关系,任何物品都可以获得一个体面的价格,对这件破烂货来说,这已经是个奇迹。赚取的佣金可使董事们喝上一阵名贵红葡萄酒了。

在此后的三十分钟时间里,利-特拉弗斯开始感到不安。他能够看见后脑勺的那个日本人一直在点头,口中说着“嗨”,而坐在更靠后部,在柱子后面、在他视野之外的某个人,一直在与他咬价。他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这是一幅丑陋的烂画,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拍卖大厅已经陷入了沉静。价格已经上涨到五万英镑。

利-特拉弗斯拖着脚步沿后墙走过去,走到柱子旁边才抬头看。他差点心脏病发作。看在上帝的份上,神秘的投标人原来是伯特伦。那只能意味着,斯莱德想把它买下来,为达西大厦。

脸色灰白的利-特拉弗斯遇上了大厅另一头的斯莱德的目光。斯莱德微微一笑,又向他挑逗地眨了眨眼。这就明朗了。他的副董事长一定是疯了。他匆匆走出大厅来到了分发牌子的姑娘们那里,抓起一部内线电话打到董事长办公室,要求盖茨黑德公爵接听,因为他有急事要汇报。

在他回到大厅之前,价格已经拍上了十万英镑,而且山本先生仍然不想退出。斯莱德现在正以一万英镑一次的加价往上拍,心里已经非常着急。

只有斯莱德一个人知道,两只死鹧鸪下面是一幅价值几百万英镑的杰作,但日本人为什么还在出价?难道他也知道一些内情?不可能,这幅画是在无意间闯进圣埃德蒙兹伯里分部的。难道卡彭特教授在远东的某个地方说漏过嘴?同样不可能。难道是山本先生独独钟情于这幅画?难道他一点品位也没有?难道他认为,东京和大阪的那些大亨会涌向他的画廊,用昂贵的价格买下这幅破烂画?

哪里出了问题,但是什么问题呢?他不能拒绝山本先生的出价,更何况是当着整个大厅人群的面。但因为知道鹧鸪下面是什么,他也不能暗示伯特伦停止投标,让这幅作品流向日本。

其余竞拍人意识到眼前出了怪事。这种事情他们以前谁也没见过。台上展示的是一幅极为丑陋的作品,一般也就只能在地摊上看到,而现在两个投标人却把它的价格抬上了天。一个是蓄着海象般大胡子的古怪老头,另一个是寸步不让的日本武士。他们产生的第一个想法是:有内幕。

他们全都知道,美术界不适合胆小鬼涉足,和这个行业里的某些诡计比起来,科西嘉的杀手看上去简直像是牧师。在场的每位专家都记得那件真实发生过的事:两个艺术品商人去一座残破古旧的庄园参加展卖会,其中一人发现了一幅画有一只死野兔的静物画,这幅画就挂在楼梯井旁,甚至没有参展,但他们基于第六感把它买了下来。死野兔原来是一代大师伦勃朗记录在册的最后一幅油画。谁能肯定卧病在床的伦勃朗不会画出眼下这幅那么难看的鹧鸪呢?于是他们现在睁大眼睛盯着看,寻找隐藏在其中的天才手笔,但什么也没有发现。拍卖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