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精妙的骗局(第24/26页)

在拍至二十万英镑时,门口有一阵骚动。人们让出一条通道,脸色阴沉的盖茨黑德公爵走了进来。他靠在后墙边,像是一只随时要啄食活肉的秃鹰。

拍上二十四万英镑时,斯莱德的自我控制开始崩溃。一层细密的汗珠出现在他的前额上,在灯光的照耀下特别显眼。他的音调已经高了好几个八音度。他内心有个声音正在尖叫,想让这场闹剧停下来,但他没法停住。他那精心编写的剧本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

在二十五万英镑时,他左眼周围又因为神经性痉挛开始跳动。大厅的另一头,老头子伯特伦看他不停地眨眼就继续投标。这个时候,斯莱德想要他停下,但伯特伦知道他所接到的命令:一次眨眼,一次投标。

“超过你了,先生。”斯莱德朝日本人发出粗砺的叫声。一阵长时间的停顿。他祈求这场噩梦能够就此结束。山本先生以清晰的声音说道:“嗨。”斯莱德的左眼飞快地颤动起来,于是伯特伦又举起了手中的牌子。

在达到三十万英镑时,利-特拉弗斯愤怒地在公爵耳边说了些什么,秃鹰于是果断地从墙边朝他的雇员伯特伦移动。静悄悄的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日本人身上。他突然起身,把牌子往座位上一放,朝佩里格林・斯莱德恭敬地鞠了一躬,然后走向大门。人群让出一条通路,就像红海为摩西让路那样。

“一,”斯莱德有气无力地说,“二。”

他的槌子敲在台子上,整个大厅沸腾了,一如每次不堪承受的紧张局面过去之后,每个人都想和邻座说点什么。斯莱德有点恢复过来了,他擦拭脑门,把余下的拍卖工作交给利-特拉弗斯后走到台下。

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伯特伦走向他那间狭小的办公室,准备去泡一壶好茶。

公爵转向他的副董事长,厉声道:“我的办公室。五分钟内,劳驾。”

“佩里格林。”当董事长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俩时,公爵开始说话了。没有叫他“佩里”或是“老伙计”。连表面的友善也不见了。“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刚才是在干什么?”

“主持拍卖。”

“别对我装疯卖傻,先生。两只鹧鸪的涂鸦画,那是垃圾。”

“初看时是这样。”

“你想把它买下来。为达西大厦。为什么?”

斯莱德从胸袋里取出那两页信件,以及科尔伯特学院的卡彭特教授出具的那份报告。

“我希望这能够解释一切。原本最多五千英镑就能拿下。要不是那个发了疯的日本人,我早就到手了。”

盖茨黑德公爵在窗户前的阳光里仔细阅读了报告。他的表情变了。他祖先靠杀人抢劫成了名门望族,与本尼・伊文思一样,祖宗的基因是顽强的。

“情况不同了,老家伙,情况完全不同了。还有谁知道这事?”

“没了。我是上个月在家里收到这份报告的,一直亲自保管着。斯蒂芬・卡彭特、我,现在还有你。就这些。我认为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那么原主人呢?”

“一个白痴苏格兰人。原先我向他报价五万英镑,但那傻瓜回绝了。我留着那封信和他拒绝时的电话录音。现在嘛,当然,我希望他当时就同意了。可我没法料到今天上午那个疯狂的日本人会来这么一出。该死的,他差点把宝贝从我们手中夺走。”

公爵想了一会儿。一只苍蝇在窗玻璃上发出嗡嗡的响声,如同寂静时响起的电锯声一样。

“契马布埃,”他喃喃地说,“杜乔。天哪,我们达西大厦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他们的作品了。七百万?八百万英镑?听着,立即与这画的主人结清账。我会批准的。你希望谁来负责修复呢?科尔伯特学院?”

“那是一家大机构,人多嘴杂。我想把任务交给爱德华・哈格里夫斯。他在世界上也是数一数二的,而且他单独工作,口风很紧。”

“好主意。就这么办吧。由你负责。修复工作完成后告诉我。”

爱德华・哈格里夫斯确实是独自工作,他生性阴郁、行踪隐秘,在哈默史密斯开了一家私人画室。在修复以及去除名画表面图层方面,他无可匹敌。

他阅读了卡彭特的报告后,想与这位教授进行一次面谈。但要是卡彭特教授获悉一笔可观的佣金落入别人的腰包,也许会勃然大怒,于是哈格里夫斯决定保持沉默。但他知道科尔伯特学院的信纸、信封和教授签名的权威性,所以他以这份报告作为他自己的工作基础。在斯莱德亲自把这幅苏格兰静物画送到他的画室时,他对这位达西大厦的副董事长说,他需要两个星期时间进行修复。

他把画作放在朝北窗户下的画架上,头两天里,他只是盯着它看。必须极为细心地把上面那层维多利亚时期的厚重油彩去掉,这样才不会损坏底下的那幅杰作。等到第三天,他开始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