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精妙的骗局(第9/26页)

他喜欢参加最重要的那些拍卖会。坐在台上,主持会场,控制局面,朝着著名商人、投标人,以及来自伦敦美术品界的圈内老友们频频点头,还有不动声色地辨认出场内那些谁都没有机会见到本人的亿万富翁的代理人。

这天的拍卖会很成功。价格拍得很高。委罗内塞的画作以超出估价两倍的价格落入一家有名的美国画廊囊中。米歇尔・迪・鲁道夫的作品在报价升至估价的四倍时,在座的人纷纷倒吸了一口气。

拍卖会进行到最后二十分钟时,他注意到雷吉・范肖溜到了后排他们之前商量好了的一个靠边的座位里。当目录中最后一件艺术品被一槌敲定时,斯莱德朝着已是空荡荡的大厅宣告:“还有一件编外的艺术品,没包括在目录里。是在目录付印后添加的。”

一名搬运工默默走向前方,把一幅裱装在缺了口的镀金框里的脏油画放在一只画架上。有几个人伸长脖子,试图透过覆盖在图案上的污垢,看清它所具有的内涵。

“有点玄乎。很可能是佛罗伦萨画派的,是在木板上使用蛋彩画法创作的,内容是某类虔诚的场景。画家不详。有人愿出一千英镑吗?”

会场内一片寂静。范肖耸耸肩并点点头。

“已经有人同意一千英镑了。有超过一千的吗?”

斯莱德的目光扫过大厅,在范肖就座的遥远的另一头发现了个信号。其他人没有看到这个信号,因为它并不存在,但因为眨巴一下眼睛就可以构成一次投标,所以没人感到奇怪。

“有人出了一千五,超过了你,先生,是左边的那个人。”

范肖又点点头。

“两千英镑。有超过……两千五百……三千……”

范肖对着那个虚构的对手投标,并以六千英镑敲定了这笔买卖。作为知名的画廊老板,他的信誉良好,于是,他带着那幅画走了。三天之后——非同寻常的迅速——特鲁平顿・戈尔先生收到了一张金额刚刚超过五千英镑的支票,是拍卖定锤价减去佣金和增值税后的数额。他很高兴。到了月底,本尼・伊文思回到伦敦,对于能够离开一月严冬里的凯思内斯,以及那荒凉且冰雪封盖的古堡,他感到十分欣慰。他从来没向塞贝・莫特莱克提过那幅肮脏的油画,以为莫特莱克的沉默表示不赞同,而且那种沉默还暗示着斥责。

四月

月初时,一件新闻震惊了艺术界。范肖画廊的橱窗全部被黑色丝绒装饰了起来。一幅小小的油画,已经卸去了它那缺了边的镀金框架,正单独陈列在玻璃后面的小架子上,上方有两只射灯明亮地照射着,旁边还有两名身材魁梧的保镖日夜守卫。

这幅杨木蛋彩画就如同画家刚完成时的样子,油彩就像是五百年之前刚刚调和时那样鲜艳。

圣母玛利亚坐在画面里出神地仰视着,报喜天使加百列为她带来了喜报:她将很快怀上上帝的儿子。世界上当之无愧的锡耶纳画派权威古伊多・科伦索教授已经在十天前毫无疑议地宣告,这幅画是真迹。没人会对科伦索的判断说三道四。

画作下面的一张小纸条简简单单地写着一行字:“萨塞塔,一四○○至一四五○”。斯特法诺・迪・乔瓦尼・迪・康索罗,人称萨塞塔,是意大利文艺复兴早期的油画巨匠之一。他创立了锡耶纳画派,并影响了整整两代追随他的锡耶纳画派和萨罗伦萨画派绘画大师。

虽然他的作品流传下来的极少,且主要是比较大的祭坛画,其价值却比钻石还要贵。因为第一次发现由这位大师创作的《圣母领报》单件作品,范肖画廊一举成为世界级艺术品藏家。

十天之前,雷吉・范肖通过一份秘密协议,敲定了以超过两百万英镑的价格出售该画作。分成是在苏黎世悄悄进行的,二人各自的财务状况都得到了改观。

艺术界被这一发现震惊了。本尼・伊文思也是如此。他查阅了一月二十四日的拍卖交易目录,但没有记录。他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才获悉是最后添加进去的拍品。达西大厦的内部气氛充满了敌意,他遭遇了许多指责的目光。事情传开来了。

“你本应该把它带来给我。”丢了面子的塞巴斯蒂安・莫特莱克厉声说,“什么信?根本没有信。别对我说那个。我看了你给副董事长的报告和估价。”

“那你肯定看到了我提到科伦索教授。”

“科伦索?别提什么科伦索。是范肖那家伙征求了科伦索的意见。听着,小伙子,你看走眼了。这确确实实是一件宝贝。范肖发现了,而你却错过了。”

楼上,董事会正在召开一次紧急会议。刻薄的董事长盖茨黑德公爵坐在主席的位子上,而佩里格林・斯莱德坐在被发落席上。其他八位董事散坐在会议桌周围,都在认真审视自己的手指头。没人提出异议,实力强大的达西大厦不但失去了大约二十五万英镑的佣金,而且把已经到了手的一幅萨塞塔真迹,以区区六千英镑的低价拱手让给了一个慧眼识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