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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由于某些原因——我还是等时机更合适时才跟你们说吧——我大脑的另外一边很高兴我没有向她这样提议过。这跟钱无关,倒是与压力之下人的逆反心理有很大的关系。不知道是谁的手掐了我屁股一下。我转过身来,刚好对上了杰利科充满笑意的目光。杰利科昵称“杰利”,是佩内洛普所在报社最新的一颗“白人青年中的希望之星”,最近刚刚从一家敌对报社跳槽过来。像往常一样,他懒洋洋、醉醺醺、古里古怪的,中指与食指间夹着根手卷香烟,正向我示意。
“嘿,佩内洛普,是我,我来啦。”我不理他,大声叫道,“医院里有事耽搁了。真抱歉。”为了什么要抱歉?为被耽搁在那里抱歉?几个人转过头来看着我。“哦,他呀,叫萨尔沃,是佩内洛普的老公。”我转动脑筋,又更大声地叫了起来:“嗨,佩内洛普。还记得我吗?是我,你迟到的老公。”我脑筋急转弯,炮制了一个十分复杂的封面故事,讲的就是我服务的一家医院——为防万一,我不想说是哪家医院——把我召到一个奄奄一息的卢旺达病人床边。他有犯罪前科,现在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医院要求我不仅要为护理人员,也要为两个苏格兰场探员翻译他的话。我希望佩内洛普能接受这个理由,能让她感叹一声:可怜的萨尔沃。我看见她脸上露出柔和的微笑。我想我得挤到她那里去。但我突然意识到灯光照在一个脖子粗大的男人身上,他穿着一身晚礼服,站在一把椅子上,满口苏格兰土音英语,大声叫道:“该死的,安静!闭嘴,所有人都他妈的闭嘴!”
底下这群乱哄哄的听众立刻就静了下来,变得跟绵羊一样驯服,都往他那边聚集过去。因为他就是佩内洛普报社那个大权独揽的主编费格斯·索恩,新闻界称之为“大喇叭索恩”。索恩提议说他要为我妻子佩内洛普发表一个幽默有趣的演说。我期待着,同时也尽力地想要与佩内洛普的目光对上,但我敢肯定,她正仰望着她的老板,就像花儿迎着给予它们生命的阳光一样。
“现在,我们都认识佩内洛普了。”大喇叭索恩说道。下面听众发出了阵阵阿谀奉承的掌声,他满不在乎,但这掌声却惹恼了我。“我们也都爱佩内洛普,”——他重重地顿了一下——“不过是用我们独特的方式。”
我竭尽全力想要挤出一条路走到佩内洛普身边,但人群已经把路堵死了。佩内洛普就像娇羞的新娘一样被拉到台上,温顺地站在索恩旁边。而这也正给了索恩机会,他低头便可以看到她低胸礼服下的无限风光。我心里开始想,她可能根本就不记得我没来,也不会注意到我来了。这时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类似“上帝的裁判”一般把我的注意力转移开来。我的胸膛在颤抖,我感到一种麻木感很有节奏地从我左乳传来。我想我就要死了。我拍了拍麻木的部位,这才意识到是手机以一种我不熟悉的模式在震动,那模式是一小时三十五分钟前我离开医院之前设定好的。
我原先没能挤进人群中,现在却方便了。台上索恩先生正在一语双关地评价着佩内洛普,我心里却在感激这个电话,蹑手蹑脚地走向一扇标向“卫生间”的门。出门之前,我再一次回头,却看到佩内洛普正抬起新做了发型的头看着老板,嘴巴因惊喜而张开。在她用料甚少的低胸礼服下,可以看到她的胸部一起一伏。我任手机一直震动着,直到下了三级台阶到了一处安静的走廊我才屏住呼吸,按下接听键。手机里传来的既不是我最害怕也不是我最希望听到的声音,而是国防部官员安德森先生那长辈似的北部乡村口音。他问我能否马上为国家承担一项相当重要的口译任务,他诚恳地希望我能去一趟。
安德森先生居然亲自打电话给我这样一个兼职人员,这表明他手上这个口译任务极其重要。正常情况下,和我联系的人会是巴尼,安德森先生手下那个说话没谱的部门主管。在过去的十天当中,巴尼已经两次告诉我有十万火急的任务,让我整装待命,最后却告诉我不用去了。“现在就得决定,安德森先生?”
“就现在。如果方便的话,越快越好。很抱歉打断你的酒会或是其他什么事情,但我们需要你快一点决定。”他继续说道。听到他知道佩内洛普的酒会,我本以为我会吃惊的,但我没有,因为安德森先生的职责就是了解平民百姓不可能了解的事情。“任务与你的家乡,萨尔沃,你心中的地方有关。”
“但安德森先生,我……”
“有问题吗,孩子?”
“不仅仅是她的酒会,后面还有她报社新老板举行的晚宴。要穿晚礼服的。”我补充道,想要镇住他。“酒会是前所未有的。我是说,酒会是一个老板举办的。没错,他是主编,但也是老板……”无论是出于内疚,还是出于真爱,总之我亏欠了佩内洛普,我必须拒绝这次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