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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森先生沉默了下来,就好像我说的话让他有点措手不及。但没人能让他这样,他就是一块岩石,而他自己的教堂就建在这块岩石上面。

“你穿着那衣服吗,孩子?晚礼服?”

“千真万确,安德森先生。”

“现在?就在我们讲话时?你已经穿着晚礼服?”

“是的。”他想说些什么?想说我正在参加酒神节?他又沉默了,我怀疑比上次还要更厉害,因为我听见他的大手在话筒上摩挲的声音。于是我又问道:“顺便问一下,这次任务要多久?”

“你问什么要多久,孩子?”他问,就好像他没听懂我的话。

“这次口译任务,先生。你需要我去做的这项紧急工作。要做多久?”

“两天。保险起见,要三天吧。对方会付大价钱,他们愿意这样。五千美元他们不会觉得太贵的。”他大概是跟人问了一下——我听不见他们说什么——语气明显轻松了下来,“那里提供衣服,萨尔沃。他们告诉我衣服不是问题。”

他说“他们告诉我”,这提醒了我,我很想继续问他“他们”究竟是谁,到底是谁愿意给我提供这种前所未有的丰厚报酬,而不仅仅是一小笔酬金外加几小时的休息时间——这通常是你光荣地保卫祖国之后所能获得的一切。但我有点怕安德森先生,没再追问下去。跟他在一起时我常这样。

“周一我要去高等法院,安德森先生。那有个大案子,”我恳求道。我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戴上爱妻这顶大帽子,“我是说,我怎么向老婆交代?”

“我们已经找人去代替你了,萨尔沃。高等法院对新安排没意见,谢谢你提起这件事。”他顿了顿,而我也不说话。“至于你妻子,你可以告诉她,有一家长期合作的公司有紧急事情需要你为他们翻译,而你不能让他们失望。”

“好的,先生。我明白了。”

“解释越多,纠缠越多,所以,你不要多作解释。对了,你身上穿的就是锃光发亮的皮鞋与礼服衬衫这类的服饰吗?”

尽管脑子里困惑不解,但我还是承认,身上的服饰都属于这种风格。

“为什么我听不到你手机那边有酒会上无聊的闲谈声?”

我解释道,为了接他这个电话我已经走到走廊里了。

“你附近有没有单独的出口?”

我看到旁边就有一段下行的楼梯。虽然不知他问这是什么意思,但我还是说了。

“那么你就不要回酒会了。到了街上,往左看,你会看到一辆蓝色的蒙迪欧停在一家投注站外面。车牌号的最后三个字母是‘LTU’,司机是个白人,名叫弗雷德。对了,你穿几码的鞋?”地球上的任何人都不会忘记他自己的鞋码,但我还是不得不拼命地想了想才记起来,是9码。

“9码松一点还是紧一点?”

松一点,先生,我说道。我本可以加上这一句,麦克尔修士过去常说我有一双非洲人的脚,但我没说出来。我的心思既不在麦克尔修士,也不在我的脚,同样不在非洲人,实际上不在任何东西上面,包括安德森先生说的事关国家要事的任务,尽管我像以前一样渴望为女王陛下和国家服务。目前的情况让我知道,我有个从天而降的机会逃离酒会,我将坐在少有的飞机减压舱里,去干上两天报酬极高的工作,在豪华酒店里独自静思两夜,将个人世界里错位的部分复位。从晚礼服内兜里取出手机贴在耳朵上时,我闻到了来自非洲的黑人女护士汉娜的体香。英国夏令时昨晚十一点后不久我俩就开始疯狂地做爱,一直持续到一小时三十五分钟前我离开医院的那一刻。由于我急于准时赶到佩内洛普的酒会,甚至还没能洗掉她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