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暗夜(第3/7页)
段新迎依旧面无表情,一声不吭。
呼延云苦笑了一下,看了看刘新宇。
刘新宇拽了一把段新迎:“老段,你听明白呼延的意思了没有?他是说,如果你愿意,他可以接受你的委托,帮你彻底查清你女儿死亡的真相,假如真的是人为造成的,咱们就借助法律的武器给你女儿讨还一个公道,但是不能再搞私人报复了,成功率低,性价比更低,不值!”
呼延云看了一眼刘新宇:果然高人自有奇论。
段新迎站了起来。呼延云和刘新宇看着他,不约而同地感到,这小个子给人一种与他身高完全不相符的、强大的压迫感。
“这个事儿,和你们没关系。”说完他就兀自向门外走去。
这算什么!敢情我说了一大堆话,你都当成耳旁风,当成屏蔽短信,当成地上的影子一样直接踩过,睬都不睬!呼延云有些生气了,他“呼”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老段,你这未免有点不够意思了吧!”
连刘新宇都帮腔了:“就是啊,老段,我们这可是为你好。”
段新迎停下了。
“嘿嘿嘿……嚯嚯嚯……哈哈哈……”
突然之间,一阵怪笑,颤抖着,从段新迎矮小的背影发了出来,好像是一小块焦炭在冒烟……
“你们说话真像监狱里的管教和狱警啊,什么都是为我好,什么要不是我的事儿管都不管,什么把我从罪恶的深渊拉上来,这些话,你们用救世主的口吻,高高在上地说出来,不觉得脸红吗?”
呼延云的脸上顿时一热。
“像我这样蹲过大牢的,好比赤身裸体掉进粪坑,舔过最脏的,闻过最臭的,吃过最恶心的……从我们的角度往上看,每个人的肛门大小不一样,放屁的调门有高有低,可说到底都在拉屎!”段新迎背对着他们,矮小的背影发出的声音居然让四壁嗡嗡作响,“老刘,你还是那么真实,我就不撅你了。至于呼延,你从小就喜欢把自己打扮得与众不同,过去我还真因此高看你一眼,可现在我只能说,你很搞笑,你以为自己了不起,事实上呢,不过是个没有肩托就塌膀子的瘦子罢了。”
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呼延云的脸瞬间涨得像猪肝一样红。
“刺痛你了?伤自尊了?”段新迎一声冷笑,“那你就试试,看看你能不能救于文洋一命。”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一定不会!”呼延云坚定地说,“不怕告诉你,现在我们和警方都24小时监控着你的一举一动,你根本不可能接近于文洋,我看你怎么杀他!”
“是吗?”段新迎又是一阵怪笑,边笑边耸了耸肩,“那,我就不接近他好了。”说完,他拉开大门,走到外面去了。
呼延云和刘新宇都能感到他们的老同学已经下楼去了,可是寂静的楼道里,竟然没有一点脚步声,宛如鬼魅夜行。
呼延云一屁股坐下,仿佛是把自己扔在了椅子上。
刘新宇慢慢地交叉起手臂,眉头皱得像两根刚刚下锅的油条,他琢磨了半晌该怎么开口劝呼延云息怒,到得嘴边却是这么一句:“老段这小子还真是长进了……”
“不,他的眼睛,没有看过彼岸的风景。”
刘新宇惊讶地望着呼延云,发现他那张丑丑的娃娃脸上浮动着异常沉静的光芒。
呼延云重新站起,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边弯腰低头或踮起脚尖,寻找着什么,终于在窗台下面发现一个用透明胶带粘住的窃听器,灰色的,小小的,顶端有一根天线,好像一只伸出触角的蜗牛。他找了把剪刀,剪断胶带,将它慢慢取下,刘新宇走过来看了看说:“德国产的,可遥控开关的。”呼延云一笑,对着窃听器说了句“老段,晚安”,然后把窃听器放到地上,一脚踩碎。
刘新宇长长地出了口气。
“永远不要为表象所迷惑。”呼延云说,“仔细分析一下老段的话,就可以发现,他说的是两种语言。”
“什么?”刘新宇有点听不懂。
“在没开灯以前,也就是他用枪指着我时,说的那番话充满了愤怒和狂躁,说文雅点儿,那叫‘直抒胸臆、本色示人’;而开灯后他像变了个人,一个异常冷静、理性,每个字都用得准确、到位,好像话剧演员在背诵台词一般。”呼延云望着刘新宇,“你想想,我说得对不对?”
刘新宇如梦初醒一般,点了点头。
“两种语言,两种表述方式,说明什么?说明老段的前后不一致,前者是自然流露,而后者是刻意而为!”呼延云说,“他想激怒我,他想用那种阴阳怪气阴毒异常的语言让我对他留下这样的印象:他邪恶至极,他凶残狠毒,我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他想让我反击,让我在情绪失控的情况下贸然出击,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和他的缠斗上—但是他的眼睛暴露了他的真相:他的眼睛,没有看过对彼岸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