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暗夜(第4/7页)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刘新宇有些困惑。
“看过《所罗门的伪证》吗?哦,对了,你很少读推理小说,那是日本作家宫部美雪的杰作,里面有一句‘他有一双看过彼岸风景的眼睛’,说的是那种亲眼见过或亲手实施过杀戮的人,他们已经亲身体验了跨过生死边缘的感受,他们驾驶的人生之舟突破了‘人性’的此岸,而看到了唯有魔性才能启迪的彼岸。”呼延云一边在屋子里踱步一边自言自语,“但是段新迎,他的眼睛里,虽然充满了仇恨和愤怒,但是我依然能感到一些热度,而看过彼岸风景的眼睛不是这样的,那样的眼睛不但没有热度,连冷度都没有,完全是一种无机物……可是香茗的鉴定报告中,却分明告诉我,要对段新迎加以绝对地提防,这是为什么?难道香茗没有看透老段的本质?不,这不可能,香茗何其睿智,我能看透的,他也一定能看透,那么,他是在提醒我……难道他是在提醒我,不要被一双还有余温的眼睛欺骗?”
呼延云站在窗口,扬起头,望着对面楼宇段新迎家黑洞洞的窗口,双眸充满了困惑。
“呼延……”刘新宇来到了他身边,并肩而站,“我很高兴,你没有被老段牵着情绪走,姑且忽略香茗对你的提示,你觉得,老段想激怒你的原因何在?”
呼延云说:“我也在想这个,他激怒我的目的是什么?和他打一架?这种小孩子的把戏毫无意义。督促警方加强对他的监视?我觉得他应该清楚,一来几次狙杀于文洋不成之后,他早就成了警方特别关照的对象,二来我不可能要求警方加强监视力度,还有就是……”
呼延云陷入沉默,好像思维的快车突然爆了胎。
“我注意到老段最后那一句话。”刘新宇说,“他说‘那,我就不接近他好了’。”
“嗯。”呼延云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也注意到了这句话,“意思是,他不需要接近于文洋也能置之于死地?”
两个朋友对视了一眼,四目相对,瞳孔里皆是漫天大雾。
“这怎么可能做到呢?”刘新宇摇了摇头,“除非——”
“除非——”呼延云说,“他还有一个助手。”
“这恐怕不大可能吧。”刘新宇想了想,“这几天咱们观察的,除了他那个截肢的老爹,没有什么人和他特别接近过了啊……”
“等一等!”呼延云突然按住了刘新宇的手臂,然后抬起右手,手指指着窗外,“你看,那个人是谁?”
刘新宇向窗外望去,由于室内开着灯,玻璃窗反光的缘故,看不大清楚,靠着路灯的照耀,依稀可见是一个中等个头的汉子,远远地迎着段新迎跑了过来。呼延云转身大步走到屋子门口,把灯关上,又走了回来,这下子,顿时看清了许多。
离着这么老远,看不大清那个人的容貌,但是可以发现,他虽然个子不高,但身材很壮实,胳臂腿儿都像小檩子一般,所以步履迈得很扎实,每一步都像要在地上踩出一个坑似的。
他走到段新迎的面前,点了点头,把手里提着的一个塑料袋递给了段新迎,由于塑料袋是半透明的,所以看不清里面装的是什么。他和段新迎说了几句,就偏头看了看呼延云和刘新宇租住房间的窗户,然而又很快地扭过头,因此依然没有看清他的相貌,就转身走了,而段新迎也迅即走进了自己所住楼的楼门。
“这人是谁?”刘新宇看了看手表,“这么晚了还来找老段。”
“除了他是个保安,这么短的时间,我看不出别的。”呼延云说。
刘新宇虽然习惯了他的推理能力,仍不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步伐受过训练,但是又没有军人那么规范,显得笨拙,见到段新迎之后点头时脖子过于僵硬,当然主要还是他的靴子,天气这么热了还穿着高帮厚皮靴,又有着钢筋水泥的胳膊,恐怕我只能猜测是保安了——而且是在某个高档场所工作过的保安。”
在刘新宇钦佩的目光中,呼延云继续喃喃自语:“当然,这没什么,真正让我惊讶的,倒是那个塑料袋——”
“你是说,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吗?”刘新宇问。
“对于一个包裹,大部分人只关心的是包裹里面有什么,而推理者关心的是提包裹的那只手。”呼延云一笑,“你没发现,那个保安——姑且假定他是一个保安,他递给段新迎塑料袋的顺序有问题吗?”
刘新宇不由得“啊”了一声,可是“啊”完之后依旧一脸的茫然。
“你想想,我们见到一个人,是不是先寒暄再递东西?很少先递东西再寒暄。如果是后者,一般来说,不外乎两种可能:一种是快递,另一种是双方实在太熟悉了,熟络到可以先办事再说话,当然也存在第三种可能:就是电话先联系好,见面以交递货物为主,但这与第二种在某种意义上具有一样的前提,那就是双方足够熟络。”呼延云说,“可是,以我们这段时间调查和监视的情况来看,老段出狱时间不长,在监狱时没有这么铁的狱友,出狱后又很少社交,那么,这个熟人是从哪里来的?然后我们才是要考虑——他递给段新迎的究竟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