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9日,星期一(第9/10页)
我的头重重地撞在地板上。一次,两次,三次。我的视线变得模糊,有了重影,又恢复了正常。耳边嗡嗡作响,他喊了一些话,可是我听不见。那些话回荡着,仿佛有两个他抱着我,都在扭我的胳膊、扯着我的头发,跪在我的背上。我恳求他放开我,我也变成了两个。我咽下了一口唾沫,是血。
我猛地缩回了头。恐惧。我跪着,我看见了水,还有泡沫,它们已经在变薄。我想说话却做不到。他的手卡着我的喉咙,我无法呼吸。我被推向前方,向下推,向下推,快得让我以为永远不会停下来,接着我的头埋进了水中。橙花的香味进了我的喉咙。
我听见有人说话。“克丽丝!”那个声音说,“克丽丝!站住!”我睁开了眼睛。不知怎么的我已经下了车,我在跑,穿过公园,能跑多快就跑多快,在后面追我的是纳什医生。
我们坐在一张长椅上。它是水泥的,上面有木头横条。其中一条不见了,其他的被我们压得有点弯。我感觉到太阳照在我的后颈上,看见了地上长长的影子。男孩子们还在踢球,尽管现在一定快要踢完了;有些人在陆续离开,其他人在谈话,一堆被当做球门杆的外套已经不见了,球门失去了标记。纳什医生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记起了一些东西。”我说。
“关于你被袭击的那晚?”
“是的。”我说,“你怎么知道的?”
“你在尖叫。”他说,“你不停地说‘放开我’,说了一遍又一遍。”
“刚才就像我在那儿。”我说,“我很抱歉。”
“请不要道歉。你想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吗?”
事实是我不想。我觉得似乎有些古老的本能告诉我这段回忆最好是不要告诉别人,可是我需要他的帮助,我知道我可以信任他。我把一切都告诉了他。
我讲完后他沉默了片刻,接着说:“还有吗?”
“不。”我说,“我记不得了。”
“你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那个袭击你的男人?”
“不。我完全看不见。”
“他的名字呢?”
“不。”我说,“什么也没有。”我迟疑着,“你觉得知道是谁袭击我可能有帮助吗?看见他的脸有用吗?想起他有用吗?”
“克丽丝,没有真正的证据,没有证据表明这是真的。”
“不过有可能?”
“这似乎是你埋得最深的记忆之一——”
“因此有可能?”
他沉默着,然后说:“我已经有过类似的提议,也许回到那里可能会有帮助……”
“不。”我说,“提也别提。”
“我们可以一起去,你会没事的。我保证。如果你再回去一趟,回布赖顿——”
“不。”
“——你很有可能会记起——”
“不!别说下去了!”
“——它可能有点用?”
我低头看着我的两只手,它们叠在我的腿上。
“我不能回那儿去。”我说,“我做不到。”
他叹了口气。“好吧。”他说,“也许我们下次再谈?”
“不。”我低声说,“我做不到。”
“好吧。”他说,“好吧。”
他露出了微笑,不过表情似乎有些失望。我急于想给他点什么东西,让他不要放弃我。“纳什医生?”我说。
“怎么?”
“有天我记下了想起的事情,或许跟这个有关。我不知道。”
他转过身来面对着我。
“说下去。”我们的膝盖碰在了一起,两个人都没有往回缩。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说,“我隐隐约约地知道我跟一个男人在床上。我记起了一个名字,但不是本的名字。我不知道那是不是跟我发生外遇的男人的名字,那个袭击我的男人。”
“有可能。”他说,“可能被压抑的记忆开始浮现了。那个名字是什么?”
突然间我不想告诉他,不想把它大声说出来。我觉得这样做会让它成真,把袭击我的人变回到现实生活中来。我闭上了眼睛。
“埃德。”我低声说,“我想象醒来躺在一个名叫埃德的人身边。”
一阵沉默。一段似乎永远不会结束的时间。
“克丽丝。”他说,“这是我的名字。我叫埃德。埃德·纳什。”
我的思绪狂奔了一会儿。我的第一个念头是他袭击了我。“什么?”我惊恐地说。
“这是我的名字。以前我告诉过你,也许你从来没有记下来过。我的名字是埃德蒙。埃德。”
我意识到那不可能是他,当时他几乎还没有出生。
“可是——”
“可能你在虚构,”他说,“像威尔逊医生说过的那样?”
“是的。”我说,“我——”
“或者袭击你的人也用这个名字?”
他一边说一边大笑起来,轻松带过了当时的局面,但他这副模样表现出他已经明白了一件事,而我过了一阵子——实际上,是在他开车送我回家以后——才反应过来。那天早上我醒来时很开心,很开心跟一个名叫埃德的男人躺在一张床上。但它不是一幕回忆,那是一个幻想。醒来躺在一个名叫埃德的男人身边不是我经历过的过去——尽管我的意识正在逐渐清醒,我的头脑却不知道他是谁——而是我想要的未来。我想跟纳什医生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