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第24/30页)

有时候看着洛兰那么赤裸裸地嫉妒玻璃柜里的女孩,我都觉得难过。她很可怜,可是也很可恨,老天爷啊,妈的她居然会嫉妒那些被杀死的女孩,因为花匠爱着那些女孩,所以他会专门过来看她们,记得她们每个人的名字,走过时跟每一个女孩打招呼,说她们是他的。我有时觉得洛兰很想加入她们的行列,她很想念以前花匠爱她的那些时光。现在他爱的是我们。

我觉得她还不知道她再也不会进玻璃柜了。玻璃柜里的女孩都是在她们最美的时候被保存进玻璃柜的,她们背上的翅膀颜色绚丽,皮肤柔嫩,光洁无瑕。花匠根本不会保存一个四十好几的女人的——也不会管她死的时候多大了——那种美早在几十年前就消失了。

美好的东西都是短暂易逝的,他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跟我这么说过。

他深信这点,所以努力让他的蝴蝶们获得一种奇异的永生。

维克多和埃迪森都默不作声。

没有人会没事找事主动要求调到儿童伤害刑侦科的。来这儿总是有缘由的,维克多也清楚手下人为什么来这里工作。埃迪森盯着自己砸在桌子上的紧握的拳头,维克多知道,他在想着他那8岁走丢的妹妹,至今还没有找到她。残酷的案情总像在他心口打了一拳,让家属等消息的说辞基本就是无望的。

维克多想起了自己家里的女儿。她们没事,但是他清楚,她们一旦有事,他心里会是个什么滋味。

但是,在儿童伤害刑侦科,这些案件会让人想起自己的事,加上探员们工作起来都很投入,他们往往也会是最容易崩溃、最容易失去希望的人。在这个部门摸爬滚打了三十年,维克多亲眼看到许多探员多多少少出现过这样的状况。有一次,因案件现场情况恶劣,他们没能救出孩子们,结案后,在葬礼上看着那么多小小的棺材,他也几乎崩溃了。但是女儿们称他是“超级英雄”,就为这名号他还是留在了这里。

这个女孩从没有过她心目中的“超级英雄”,他也不清楚她有没有想过要一个“超级英雄”。

她看着面前的两个人,脸上没有露出任何表情;他不安地感觉到,她能够看穿他们,她从他们身上看出的东西远比他们能从她身上看出的东西要多得多。

“花匠来找你的时候,带上他儿子了吗?”他想拿回一点房间里的控制权。

“带他儿子来?没有。但是艾弗里基本上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他有没有……跟你那个?”

她耸耸肩回答道:“我在他的关注下背过几次坡的诗,不过艾弗里不喜欢我。他在我身上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恐惧。”

花匠在三种情况下会杀女孩。

第一种是当女孩年龄太大的时候。“上架”时间截止到21岁,过了这个时间,那!美就会在须臾之间从指缝溜走了,因此他得在能抓住的时候紧紧抓住。

第二种与健康有关。如果女孩病得太重,或者伤得太厉害,还有就是到了怀孕期。嗯,就是怀孕。怀孕到了后期跟病入膏肓差不多,无可救药。他讨厌怀孕这样的事。洛兰每年给我们打四次避孕针,免去怀孕的麻烦,不过没有哪种节育方法能确保万无一失。

第三种,与完全不能适应花园里的生活有关。如果她过了几周还是哭个不停,或者绝食自杀的次数超过了“允许”的范围,还有就是反抗得太过,女孩就完了。

艾弗里以杀女孩取乐,虽然有时候不是故意的。只要他杀了人,他老爸就不准他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来花园,不过过了一段时间他还是会来的。

我去了花园之后,大概过了两个月,他就来找我了。利昂奈特当时陪着一个新来的还没取名字的女孩,福佑正在对付花匠,所以我就跑到瀑布上面的小悬崖上去,想要重读坡的《仙境》。如果不是想要跳崖的话,大多数女孩是不会来这崖上的,所以我一般都是一个人过来。一个人在上面很安静。上面很安静,不过话说回来,花园里总是很安静的。有些女孩适应了这样的环境,即便她们玩起追逐或者捉迷藏的游戏,也不会大声嚷嚷的。一切都被克制着,压抑着,我们也不知道是花匠喜欢这样,还是我们出于本能就这样了。我们是一伙的,我们的言行都是学先来的蝴蝶们,她们也是模仿先于她们的蝴蝶们,因为花匠干这一行已经有他妈的三十多年了。

他不会绑架16岁以下的女孩子,当不能确定女孩年龄的时候,他宁愿找年纪大一些的,所以一个蝴蝶的最长生命周期也不过五年而已。不算上重叠的时间,怎么的这里也有过六代蝴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