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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我回答道。
正常的行为在花园却是异数。
我看了一眼他手里的提琴盒。如果让他给我拉一曲,会不会像是奉承他?或者会不会让他觉得我欠他一个人情了?我在读懂花匠和艾弗里方面很在行,但要搞明白戴斯蒙德就难多了。他不像他爸爸,也不像他哥哥,他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清楚。
我善于躲人,但不擅长操控别人。这是个新领域。
“给我演奏一曲?”我最后还是向他开口了。
“你不介意吗?我明天有个提琴考级,我不想吵醒母亲。我本来想在外面练的,但,呃……”他的声音顿了顿。
我没看他。雨滴打在玻璃上,好想念被雨淋到的感觉啊。
公寓里演奏音乐的声音几乎不断。凯瑟琳喜欢古典音乐,惠特妮喜欢瑞典饶舌,内奥米喜欢蓝草音乐,安珀喜欢乡村音乐,这些都加一块儿,我们就有了人类思维能想到的最折中的音乐体验了。花园里的这些姑娘有的房间里有无线电,有的有播放器,但是大多数人都不再听音乐了。
我把书合上,坐起来,看着戴斯蒙德用松香擦琴弦,又舒展了他的手指。我入迷地看着他做演奏前的热身小动作,但当他真的把琴弓放在弦上正式摆出准备演奏的姿势,我才真的理解了,为什么他父亲要叫他音乐家。
他不止在演奏。我虽不是专家,却也看得出他技巧高超,甚至能听出他琴弦上流出的音符是在哭泣还是在大笑。他演奏的每个乐章都浸透着情绪。水塘里的三个人也不再相互泼水了,她们静静地浮在水中,听着音乐。我闭上眼,让音乐包围着我。
有时候,凯瑟琳和我在凌晨三四点钟下班后,会在防火梯或屋顶上坐会儿,听其中一位邻居在屋顶练小提琴的琴声。有时候他压指不利索,又或者弓拉得跟不上调,可是坐在半黑的夜里,那就是这个城市距离真实的夜晚最近的时候,小提琴就像是他的情人。他似乎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听众,全神贯注地聚焦在乐器和传出的乐音上。这大概是我和凯瑟琳天天一起做的唯一一件事了。即使我们不上夜班,我们也会起来到外面听那个男孩演奏。
戴斯蒙德比他更好。
一首又一首乐曲连续不断地流淌出来,最后他放下琴弓的时候,绕梁的音符还回响在我耳边。
“我觉得你明天过级一定没问题。”我小声说。
“谢谢。”他检查了一下小提琴,轻轻地抱着,收拾好了再放进天鹅绒衬里的提琴盒里。“我小时候,曾经想做一个专业的音乐家。”
“曾经?”
“我爸爸带我到纽约去,让我跟一个专业小提琴家一起生活了几天,看看小提琴手的工作和生活。我恨那种生活,感觉……嗯,我觉得是没有灵魂的生活。当时觉得我将会以此为生似的,于是慢慢的我开始痛恨音乐。当我跟爸爸说我想做其他的工作,但这工作得让我还能爱着音乐。他说他为我骄傲。”
“他似乎经常引你为傲。”我嘟囔说,他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他跟你说过我?”
“说了一点。”
“呃……”
“你是他儿子。他爱你。”
“是,不过……”
“不过?”
“不过,你不会觉得有点奇怪吗?他跟自己的俘虏说自己儿子的事?”
我没跟他说他爸爸跟我说过的他的所有事。“比他有俘虏这件事还要奇怪吗?”
“没错。”
你看,他最终还是能承认俘虏这件事,却不能试着改变这个现实。
连接瀑布和池塘的溪流只有大概三英尺深,但埃莱妮却设法一直游到石头跟前才站起身。“玛雅,我们要进去了。你要带什么吗?”
“没什么,谢啦。”
戴斯蒙德摇摇头。“有时候你像个舍监一样。”
“好一个变相的小型妇女联合会。”
“你恨我吗?”
“你说什么?恨你?就因为你是你父亲的儿子?”
“我开始明白了,你有多恨我,”他平静地说道。他坐在我身边,垂着双手,放在膝盖上。“在一节弗洛伊德和荣格的课上,有一个女孩的肩膀上也文着一只蝴蝶。那个文身很丑,不好看,是那种像蝴蝶的小仙女图案,她的脸长得像个融化的娃娃。那天她穿着抹胸裙,所以被我看到了,然后一直到下课我满脑子里想的都是你的蝶翼,你身上的蝶翼好美。那双蝶翼令人恐惧,但也美得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