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易厢泉破解谜案(第6/10页)
易厢泉轻轻闭起双目,道:“干燥的草堆是容不下一丝火星的,一冲动就会燃起大火。”易厢泉的语气突然加重了,似是告诫一般看了看傅上星,像是将话说给他听的。“红信挂牌不久,情郎已去,她也发病了。她还年轻,却整日被关在一个破旧的房子里,没人说话,没人听她的倾诉。身体残疾、病痛终日折磨,姐妹被自己杀死,恋人离开,无亲无故,水娘对她也不太关心,唯一和她有外界联系的人却是自己的仇人——你。先生不用惊讶,红信不傻。她当然知道你要害她,但是她没有做任何反抗。她反抗有什么用呢?你给的致幻药物,她没喝,倒在炉子里烧掉了。因为她心里还残存着信念,她不能死。红信知道如果把碧玺的所在地告诉你,那么她自然活不成。”
傅上星突然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她这么苟且地活着,到底是为什么?其实你和她是一样的人。”
“你想说,因为我们都是杀人犯?”傅上星淡淡问道。
“不,”易厢泉摇了摇头,“你想找碧玺,她为了等方千,双方僵持着,说是为了爱,倒不如说你们都是自私的人。”
傅上星没有答话,像是默认。
易厢泉语气加快:“你按捺不住,于是就想到了麻贲叶子的主意。这种药在中原不常见,焚烧、食用都会使人对这种味道上瘾。红信孤独无助,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对这个东西上瘾并不奇怪。只要让她在意识不清醒的时候说出碧玺所在的地点,你的目的就达到了。”
“不久,方千回来了。一切一切,就从城禁开始。方千回到庸城,红信自然想见他。飞鸽传书,这是她喜欢养鸽子的原因和唯一目的。但是在这之后的种种细节我就不清楚了,先生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简言之,双方因为各自原因,或者某种阻力,”易厢泉别有深意地看了傅上星一眼,“没有见到彼此。”
傅上星继续不断地饮酒,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夏乾把弓箭紧握,有些沉不住气了。易厢泉说了一大车的话,到底何时结束,自己何时放箭,却是一概不知。
易厢泉轻微而缓慢地往前挪动着:“我在最初听到红信跳楼那日,就已经断定,这绝对是一个特别的案子。我之所以说是跳楼而不是跳湖,是因为她根本没有跳入湖中——纵使所有人都听到了清晰的、巨大的落水声。原因很简单,院子太小,经过夏乾的测量我才知道——跳湖距离不够。”
夏乾一愣,他知道碧玺跳入湖心距离明显不足。然而测量之后才明白,楼高不过两层,即便能落入湖水中,这样跳下去,摔不死,溺不死。
“这一点真的是奇怪。她选择了一种暴露于群众目光之下却难以让人看到自己尸体的方法。而她的目的单纯明了:她想见方千,却没脸见方千。她忏悔,她没有勇气活下去。显然只有一种方法,死前或死后见方千最后一面,最后与碧玺葬在一起。”
听到“碧玺”二字,傅上星又轻轻颤抖了一下。
“那么红信是怎么死的?夏乾在楼下发现了碎瓷片,阳台上的栏杆上有什么东西碰掉灰尘的痕迹。仅凭这两点,就完全讲述了她自杀的全部。红信跳下楼去,接着传来巨大的落水声。她没跳到水中,那么她去哪儿了?落到地上?显然不可能。她是用东西系在自己身上,也许是绳索之类的东西,系好之后就跳了下去。但那落水声音又从何而来?有没有可能是水击在东西上发出的声响?夏乾说过,正对着红信跳楼的地方有碎片,而且土地出奇地湿。那么我们可以模拟出这样的场景:红信腰上系了绳子,她跳了下去,踢倒了盛满水的水缸,水缸倾斜,水哗的一声流下去撞击地面发出声响。部分碎片掉到地上,部分残留在二层。接着,就有几种可能了。第一,红信把绳子系在身上,跳下去之后收拾了碎片,在二层的房间等着方千。第二种可能,红信把绳子系在了脖子上。她跳下,人也吊着死去。收拾一切的人是方千。这就衍生出了问题,红信究竟是吊死,还是服了毒,随后见了方千最后一面才毒发身亡?不论如何,我觉得当时抛尸的人是方千。他是一队人马的统领,行事方便。和当年搬运碧玺一样,抛尸不会引起什么怀疑。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面色苍白,不是因为疲惫,而是因为经历了无法想象的痛苦。背起自己曾经心爱之人残缺不全的尸体,把她扔到井里去,看着她无人祭奠、无人知晓地永远躺在黑暗的井底彻底腐烂。一切由自己亲手所做,怕是一种永世的痛苦。”秋风卷着他的话音渐渐远去。
傅上星喝了一口酒,笑道:“易公子真是厉害。”
“是呀,”易厢泉居然承认了,“我的确比你想象的厉害。这个案件推断到这里,就很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