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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能看出这一系列事情中无情的逻辑。”我说,“可是,弗雷泽警官的遇害又是怎么回事呢?”

“弗雷泽警官就算不是这个世界上最能干的侦查员,但他起码也是一个具有顽强毅力、锲而不舍的人。毫无疑问,珀西瓦尔爵士已将他视为极大的威胁。你再想想弗雷泽警官曾对这匹狼的某些行径所表现出来的怀疑态度。我大胆猜测一下,警官心中的疑点一定与狼进入沼泽的踪迹被人看到,但在那之后却再没出现过有关。结果是什么呢,警官在第二起袭人案件发生后,一定跟别人提起过他的怀疑。我自己则是在警官死去之后在沼泽地发现这一奇怪现象的。狼的足迹是从东边进入事发区域的,可西边却只能看到人离去的脚踪。你瞧,珀西瓦尔爵士四肢着地以一匹狼的身份爬进了沼泽,作案后他再以他本人的身份借着植被的掩护从沼泽走出来。弗雷泽警官一定曾向珀西瓦尔爵士提到过自己心中的疑惑——华生,你要记得,出事前一天,他说他曾去阿斯佩恩庄园警告年轻的阿斯佩恩少爷停止对狼的猎捕——他这样做相当于是签下了自己的死刑执行令。”

听着福尔摩斯用略显得意的语气揭示出这些真相,我实在是震惊不已,现在我唯一能做的不过只是不住地摇头而已。

“最终使我破获案子的重要元素是珀西瓦尔爵士对他儿子去猎捕野兽这件事所表现出来的漫不经心,甚至略带鼓励的态度。他看起来完全不在乎埃德温的安危,为什么呢?在我看来答案很明显:他知道儿子不会受到来自那匹狼的威胁,因为那匹狼就是他本人。而且,珀西瓦尔爵士倒白兰地的方式也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他煞费苦心地想要隐藏自己颤抖的双手。他的初期麻痹症状表明他自己也处在因汞中毒而逐渐发疯的过程中,而他很快也会沦为跟他从前的生意伙伴一样悲惨的那般境地。”

这时马车抵达了赫克瑟姆火车站。我们带着行李从马车上下来,然后走上了站台,刚好可以赶上八点二十分开往帕丁顿的火车。

“内心惦记着这些怀疑,”福尔摩斯继续说道,“我去了伦敦,结果没花太长时间便找到了我想寻求的答案:多年以前,珀西瓦尔爵士的确有过一位生意伙伴。当时那个人指控珀西瓦尔爵士偷走了一项宝贵的专利,并将其据为己有。不过,后来他被判定为疯子,还被珀西瓦尔爵士的公司安排送进了精神病院。这个可怜而不幸的家伙刚从精神病院里出来了几天,便以基尔德森林里胡言乱语的疯子形象露面了。

“我从伦敦回来后,非常肯定这里不但没有吃人的狼,而且也确知珀西瓦尔爵士正是杀死三个人的凶手。当时唯一剩下的问题就是如何捉住他。我不能直接揭露真相——这里没有狼,我不能这样做,我得找一个理由诱使珀西瓦尔爵士将我变成他的下一个目标,并引他在以往作案的地方对我下手。因此我夸张地宣告说我已经破获了这起案子,而且选择在晚上走捷径穿过沼泽和森林边缘之间的郊野,以往的几起谋杀案就是在那里发生的。只要我的其他估计没有太大偏差的话,我非常确信珀西瓦尔爵士将会抓住这个机会把我作为他的第四个目标,对我发动攻击。”

“可是你当时之所以选择走那条路步行回去,唯一的原因是珀西瓦尔爵士的马车轮轴坏了呀。”我问他,“你又怎么能预测到这样的突发事件呢?”

“这不是我预测到的,华生。是我促成这件事发生的。”

“你的意思是……”我突然住口。

“是的。我对珀西瓦尔爵士的有篷马车实施了破坏行动。也许我应该开具一张支票来支付马车的维修费用。”

清晨的天空中传来了模糊的汽笛声。片刻之后,一辆特快列车驶入了站台,我们在几分钟之内便上了车。“我承认自己实在是感到无比震惊。”当我们进入自己的车厢时我感叹道,“你就像一位不断超越自己最佳作品的艺术家。现在还有一个细节是我所不明白的。”

“既然这样,那么,亲爱的华生,你就说出来呀。”

“福尔摩斯,将一起谋杀案伪装成动物所为是一回事,可是实际地吞食受害者的部分遗体则完全是另一回事。为什么珀西瓦尔爵士会这样做……而且,事实上还更加变本加厉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非常简单。”福尔摩斯回答道,“看上去珀西瓦尔爵士发疯的程度越来越甚,于是他的捕食兴趣也就日益浓烈了。”

接下来大约半年的时间里,赫克瑟姆狼的事情都没有再被人提起过。有一天我偶然读到了《泰晤士报》上刊登的一则通告,称阿斯佩恩庄园的新主人和他的未婚妻将于下月在圣保罗大教堂举行婚礼。看来——起码在本地人眼里——儿子成功的军旅生涯和他搜寻那匹所谓的狼时所表现出来的勇气,完全足以补偿父亲的残暴行为。至于我自己嘛,我期盼着能在我所认识的最漂亮的年轻姑娘——也就是我的“维多利亚·赛尔科克”——的陪伴下,度过更多美好愉快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