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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爱的华生。”福尔摩斯回答道,“我当然知道珀西瓦尔爵士就是真正的凶手。”
“那么请你解释给我听一听。”
“对于一名善于从看似巧合的事件中发掘出重要信息的侦探来说,其实整桩案件中有很多证据早已显露出来。首先是那个疯子——第一名受害者。华生,在处理一系列杀人事件时,要记得特别留意第一起事件。通常杀人者的动机和后续的整个案情,都与第一起案件息息相关。”
“没错,可是那第一名受害者不过是个没头脑的流浪汉而已啊。”
“他也许是在最近几年才变成这样的,而且他也并不是一直都处于疯癫的状态。华生,你还记得吗,在他的胡言乱语中,时常会冒出一个词:‘胡萝卜’。”
我想起了这一点,也想起了当时福尔摩斯对这个细节投入了极大的关注。可这件小事对破解整个案情又有什么重大意义呢?“请继续说下去。”我对他说。
“你需要知道一条专业知识,‘毡合预处理’[2]指的是将动物皮毛放进硝酸汞溶液中进行浸泡的工艺步骤,目的是为了使动物的毛发更加柔软,从而可以用来制作上等的……毛毡。”说到“毛毡”这两个字时,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毛毡。”我重复道,“就是用来做帽子的材料吗?”
“没错。那种溶液是橙色的,很像胡萝卜的颜色,因此这个工艺步骤被称为‘毡合预处理’。不过,这道工序会对操作者的身体造成相当严重的不良作用。正是由于这个原因,跟从前相比,今天这项工艺已经用得非常少了。如果人长时间吸入汞蒸汽——在制作毡帽的过程中,操作者不可避免地会近距离吸入汞蒸汽——就会产生不可逆的中毒反应。操作者的双手会抑制不住地颤抖,牙齿会变黑,说话会变得含糊不清。严重的话,会痴呆或精神完全失常。于是才有了这样一句俗语:‘疯得像个制帽匠’。”福尔摩斯挥了挥手,“我之所以知道这些事情,是因为我长久以来都对化学有着狂热的兴趣。”
“可是这一切跟珀西瓦尔爵士又有什么关联呢?”我还是不太明白。
“既然你想听,那我就一一讲给你听吧。你应该还记得,弗雷泽警官认为那名流浪汉是一个醉鬼,他得出这一结论的依据是那人口齿不清、行动不力。然而,他也发现了那人的嘴里其实并没有酒气。我当即就认定那人的问题并不是酗酒造成的,而是汞中毒的表现。他时常提到‘胡萝卜’一词,这就解释了他是如何中毒的——无疑他患上了毡帽制造者的职业病。最开始我出于本能的反应,认为珀西瓦尔爵士过去的职业跟这个突然出现的奇怪老头没有什么关联。可是事实不是这样的,这个老头显然曾与珀西瓦尔爵士打过交道。不知你还记不记得这两件事:首先,这个疯老头曾经愤慨地提到过‘背叛’和‘诉诸法律并寻求公正的裁决’之类的词句。其次,你也许还记得珀西瓦尔爵士是如何通过一种独特的制作绿色毛毡布的改良工艺而发家致富的。你也许还记得,当我在阿斯佩恩庄园提及这个话题时,他拒绝与我讨论相关的内容。”
马车摇晃颠簸着向赫克瑟姆驶去,而福尔摩斯还在继续讲述:“留意到这些事情之后,我开始考虑这个陷入困境的可怜老家伙有没有可能曾经是珀西瓦尔爵士的生意伙伴——或者他有没有可能是那种绿色毛毡布改良制作工艺的真正创始者。多年后的现在,他回来找过去的生意伙伴算账,想要揭露珀西瓦尔爵士不堪的过往。换句话说,这整件事是以一场严重的商业争端开始的,而珀西瓦尔爵士则用了一种传统的手段来解决争端——通过谋杀。在我看来,当这个老家伙出现在赫克瑟姆后,珀西瓦尔爵士很可能承诺会给他补偿,并且同意与他在沼泽地边缘的一处偏僻地点见面。珀西瓦尔爵士在那里杀死了他从前的生意伙伴,然后——为了避免引起人们对他的怀疑——他残忍地将尸体撕裂,甚至还在尸体上留下了一些牙印,从而使得这一事件看起来像是一只硕大而凶残的野兽所为,种种迹象表明这只野兽最有可能是狼。”
“他这样做之后,看起来完全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了。”我说,“那么,他为什么还要再度杀人呢?”
“你应该还记得,第二名受害者是从剑桥大学来的自然主义者。本地旅馆里有人回忆说这位学者认为狼袭人的说法纯属无稽之谈,而且还宣称英国已经没有狼了。珀西瓦尔爵士通过杀死这个人实现了好几个目标:首先,他压制了此人关于狼已经在英国绝迹的坚决主张——珀西瓦尔爵士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是人们的注意力又被引回到第一起杀人事件上来。其次,在此之前他已经听说了赫克瑟姆的传言称他过去的生意伙伴是被一匹狼所杀害,所以他这次用一件巨大的熊皮大衣、模拟狼爪的手套和鞋套作掩护来行凶杀人,要是这次他在作案过程中被人看见了的话,他便有机会使民众对狼袭人的传言深信不疑。他穿戴着全副的伪装,以四肢着地的姿势跑向和跑离杀人现场。华生,我相信第二次他其实是希望被人看见的,因为这样就会激化食人狼袭人的传言。起码在这一点上,他如愿以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