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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福尔摩斯环绕着沼泽而行,其间还进行着一系列动作,包括好几次停下脚步、原路返回和饶有兴致地对某些区域进行极其仔细的检查。我留在尸体旁边,遵照福尔摩斯的吩咐不去碰任何东西,只是远远地看着他。就这样过了一个小时,我的裤子已经湿透了,冷冷地贴在皮肤上,冻得我不住地发抖。一小群好奇的围观者远远地站在路边望着我们。就在福尔摩斯完成他的调查工作之后,当地的医生和法官出现了——弗雷泽警官一死,当地法官便成了一个有名无实、空有权位的人。关于自己的发现,福尔摩斯一个字也没有透露,只是站在沼泽草丛中深深地思索着,并看着医生、法官和我将尸体裹起来抬到马车上。马车往小镇的方向驶去了,我走回到福尔摩斯身边,他还静静地站在原地,显然没注意到自己的裤子已经湿透,靴子里也灌满了水。

“你有没有发现其他能引起你兴趣的东西呢?”我问他。

过了好一会儿,他转过身来看着我。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石楠烟斗。点燃烟斗后,他反倒用了一个问题来回答我:“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华生?”

“这整件事都是一个谜团。”我回答道,“起码,跟那匹该死的神出鬼没的狼有关的事真的很让人费解。”

“我不是指那匹狼。我想说的是珀西瓦尔爵士和他儿子之间的充满深情的关系。”

这个绝不合乎逻辑的推论打断了我的思绪。“恐怕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福尔摩斯。在我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并非充满深情——至少就父亲对儿子的人身安全漠不关心这一点来看是这样的。”

福尔摩斯吸了一口烟。“是的。”他神秘莫测地回答道,“这就是谜团所在。”

现在我们离阿斯佩恩庄园很近,而赫克瑟姆镇却很远,更重要的是我们的马车被法官拿去用了,于是我们便朝庄园走去。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我们抵达了庄园,珀西瓦尔爵士和他儿子出来迎接我们,看得出他们刚刚用过早餐。大清早发生的袭击事件还没有传到他们这里,在听说了我们带来的消息之后,整个庄园上下的人都开始议论纷纷。年轻的埃德温当场表达了想要立即动身去寻找那只野兽的愿望,不过福尔摩斯劝阻了他:在刚刚完成了一次袭击之后,那只动物无疑已经回到自己的巢穴里了。

接下来,福尔摩斯询问珀西瓦尔爵士是否可以出借自己的马车,因为他打算立即坐马车去赫克瑟姆,并搭乘最早一班火车回到伦敦。

珀西瓦尔爵士面露惊讶之色,不过他很快答应了福尔摩斯的请求。爵士派仆人去准备马车了,这时福尔摩斯看着我,并建议我们沿着花园散散步。

“我认为你应该和我一起坐马车去赫克瑟姆,华生。”他说,“把你放在北斗星旅馆的行李收拾妥当,然后返回阿斯佩恩庄园这儿来过夜。”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我激动地喊道。

“如果没有意外,我会在明天之内从伦敦赶回来。”他说,“届时我会把跟这只凶狠的野兽有关的确凿信息一并带回。”

“噢,福尔摩斯!”

“不过在那之前,你的生命处于极度危险的状况。华生,你得向我保证,在我回来之前,你不会离开庄园——甚至外出在周围短途散步也是不可以的。”

“喂,听我说,福尔摩斯……”

“我对此持非常坚决的态度,在这一点上我不会作出任何妥协。不要离开庄园——尤其是在天黑之后。”

尽管他的要求听起来极度古怪——考虑到福尔摩斯认为表现得比我激进得多的埃德温·阿斯佩恩没有危险,那他对我的要求就更显得不可思议了——我却用了非常和缓的语气跟他说话。“我必须说两句,老兄。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对破获这桩案子这么有把握。”我告诉他,“那匹狼在赫克瑟姆这里——而不是在伦敦。除非你是打算带回来两挺重机枪,否则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恰恰相反!你应该非常明白。”福尔摩斯反驳道,“你应该更大胆地作出推论,华生。”可是就在这时,砾石车道上响起了一连串的马蹄声,一辆有篷马车驶了过来。福尔摩斯上车入座后,取下帽子朝我挥了挥,紧接着车夫便驾着马车疾驰而去。

我在阿斯佩恩庄园度过了乏味的一天。一阵风吹过,紧接着下起雨来。起初雨下得很小,后来逐渐变得更大一些了。我无事可做,于是花了好几个小时阅读一份昨天的《泰晤士报》,随手写了一些日记,还去珀西瓦尔爵士藏书丰富的图书室里转悠了一下。一直到吃晚餐之前,庄园里只有仆人们偶尔跟我打打照面,没见到其他人。晚餐开始后,埃德温宣称说自己夜里还想出去搜寻那匹狼。而赛尔科克小姐现在自然更加担心未婚夫的安危,所以她对埃德温的提议表示强烈反对。场面有些尴尬。尽管埃德温并不是对赛尔科克小姐的反对意见完全无动于衷,但他还是坚持自己的决定。对于珀西瓦尔爵士来说,他显然因儿子的勇气而感到自豪,他当着儿媳的面称儿子的行为为家族争得了荣誉,也得到了四周居民们的高度认可——庄园主由此来为自己的冷静态度进行辩解。在埃德温离开之后,我认为我应该待在赛尔科克小姐身边,并试图跟她交谈。在她目前的精神状态下,要做成这事可不容易。让我由衷感到高兴的是——在大约十一点的时候——我听到了埃德温的脚步声在门廊那边响起。他这次的捕猎再次以失败告终,不过起码他平安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