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第17/28页)

卡米尔看着破败的商店,玻璃窗全都碎了。他完全不懂珠宝,但他感觉如果是他要抢劫,他绝对不会选这样一个地方。但他知道这只是他的错觉。比如你看看银行门店,看上去毫不起眼,但如果你把它洗劫一空,你抢来的钱几乎就能买下这家银行了。

卡米尔努力想保持平静,但因为他一遍又一遍地看那卷录像带,那些影像就像把他吞噬了一般,他插在上衣口袋里的双手不住地颤抖。

他拼命晃着脑袋,像是耳朵进水了一般,想甩掉这充斥着他的过多的情绪,保持一点距离:地上,就在那里,这些血迹是安妮的血,她当时就在这里,蜷缩在地板上,那家伙应该也在那里。卡米尔退后几步,那个大个子警察盯着他看,有点担心。突然,卡米尔转过身,他想象自己胯部架着一杆猎枪。大个子警察把手放在对讲机上。卡米尔走了三步,他一会儿看看开枪的劫匪当时在的位置,一会儿看看长廊的出口,突然,他毫无预兆地开始奔跑。这一次,毫无疑问,那个警察紧紧抓住他的对讲机,但是卡米尔又突然停了下来,警察也不再行动。卡米尔忧心忡忡,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又折了回来,他抬起眼,正好撞上大个子警察的目光,他们互相微笑了一下,还带着一点惶恐,好像两个不说同一种语言的人想表现得友好。

到底当时发生了什么呢?

卡米尔环顾左右,又抬头看看被猎枪打爆了的拱墩,他往前走,走到长廊的出口,乔治-弗朗德兰街。他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一个信号,一个细节,一个恍然顿悟,他对于地点和人过目不忘的能力,正在重新排列那些模糊的记忆。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有种走错路的感觉。这里并没有什么好多看的。

关于这件事,他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调查方式。

于是他又折回去,重新开始问询调查。

他对第一批搜集证词的同事说,他想“看清大局”,在他询问女理发师的人行道上,他看到了书店老板和古董店老板。至于那个珠宝店老板,她已经住院了。至于她的学徒,她在整个抢劫过程中一直保持双手抱头脸朝下的姿势。这姑娘着实让人有些同情,但又像无足轻重,可以忽略。卡米尔对她说可以回去了,还问她需不需要人陪她回去,她说她朋友在小酒馆等她。她指了指马路对面的那家小酒吧,阳台上黑压压地挤满了人,所有的面孔都直勾勾对着他们。卡米尔说:回去吧,赶紧脱身。

他听了证词,仔细地看了所有图像。

这种想杀死安妮的顽强的意愿,首先源于空气中紧张的气氛,那种弥漫在整场抢劫中的可怕氛围,还有就是之后一连串的情形。蝴蝶效应。

但毕竟,这种固执,这种疯狂……

已经通知法官了,他应该随时会到。在等待期间,卡米尔回顾了一下整个事件。这起抢劫,从各个方面看来都和去年一月的那一件极为相似。

“你觉得呢?”卡米尔问。

“绝对如此,”路易肯定地回答说,“唯一不同的就是规模。今天是一起抢劫,而去年一月,可以说是四起连环抢劫。六个小时不到,四家珠宝店就被席卷一空……”

卡米尔吹起了一声赞羡的口哨。

“和今天的手法一样,是三个男人。第一个让人打开那些保险箱然后卷走珠宝,第二个用一杆莫斯伯格枪为他做掩护,第三个开车。”

“你说过一月份的时候,死了个人?”

路易查看了一下他的笔记。

“这一天,他们的第一个目标是十五区的一家珠宝店,准备在早晨开门的时候行动。他们十分钟内就搞定了这一笔,可以说是当天最干净利落的一笔了。然后,当他们十点半左右冲进另一家位于莱纳街的珠宝店又离开时,他们留了个活口,一位店员因迟迟不肯打开后备仓的保险柜,头部被打成了重伤,躺在地上。四天的昏迷之后,小伙子醒了过来,但还是留下了后遗症。他和政府周旋了很久,拿上了部分残疾抚恤金。

卡米尔神经紧绷地听着。这就是安妮奇迹般脱逃了的事情。他心烦意乱,不得不做几个深呼吸,逼着自己放松肌肉,要怎么弄呢,“胸肌……小腿……”啊,去他妈的。

“下午两点左右,”路易继续说,在下午重新开门营业的时候,这伙劫匪闯进了第三家珠宝店——在卢浮宫后面的“卢浮古董店”。他们是个相当成熟的队伍,不打劫小店小铺。十几分钟之后,他们离开商店,把一位“手举得过高了点”的顾客丢在了身后的人行道上……该顾客的情况比上午的那位店员好一些,但还是被诊断为“情况恶劣”。

“这群人简直是无法无天。”卡米尔顺着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