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第20/28页)
一小时以后,警察们低着脑袋下楼梯,去往地窖的通道的天花板太低了。下面大得像个货仓,但高度只有一米六。二十四台缝纫机,二十四个非法移民。里面大概有三十摄氏度,他们都赤裸着上半身在那里工作,没有一个超过二十岁。那些纸箱子里堆放着几百件打上鳄鱼标志的马球衫。老板想解释一下,被打断了。度桑·哈维克?这个当地手工艺作坊是被允许的,警方对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老板经常提供很多信息。这一次,他眯起眼睛,像是在那里寻找着什么。等了半天,一个警察说他最好还是打电话给范霍文警官。
卡米尔到达前,警察们已经推倒了所有的纸箱,抓来几个有身份的,在给路易拼他们的姓名。那些年轻的工人贴着墙壁站着,像是马上就要融进墙壁里一样。警察到来的二十分钟后,地窖里面实在是太热了,他们被赶上楼,现在排成一排在街上,一脸受惊了、任人摆布的模样。
卡米尔几分钟后也赶到了。他是唯一一个不用低头下楼梯的。老板来自兹雷尼亚宁,离哈维克的城市艾莱米尔不远。哈维克?“不认识。”他说。“你确定?”卡米尔问。
能感觉到,这让他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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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离开太久,以免错过朋友的到来。我也习惯躲起来抽抽烟,或者开窗让驾驶室透透气,但如果这个大个子哈维克想躲在这里,他最好快一点,因为他的老朋友快在这里累死了。
警察们正在上天入地地找他,应该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回来了吧。
说曹操曹操就到,看那街角出现的是谁?我的朋友度桑的身影一眼就能从人群中认出来,像烟囱一样大,连脖子都没有,双脚外八字,像个小丑。
我把车停在了离入口三十多米的地方,离他刚刚出来的地方五十多米远。他走路的时候,我可以把他看得清清楚楚,他有点驼背。我不知道他的窝里有没有母鸡,但这只公鸡,看起来倒是有点忧心忡忡。
毫无英雄凯旋的神情。
从他的衣服(他穿的那件粗呢大衣看起来整整穿了有十年了)和他的破鞋子来看,不用说也知道,他是真的身无分文。
这真不是一个好征兆。
因为正常来说,一月的抢劫之后,他应该有钱去置办一身新行头。我完全可以想象他拿着一沓现金,去买下三套锃亮的成套西装、夏威夷衬衫,还有蜥蜴皮皮鞋。发现他还穿着流浪汉的衣服,着实让人担心。
一起谋杀案、四起抢劫案之后要寻得藏身之所,这里也是他的一个权宜之计,他的马子更是其中最明显的一个权宜之计。要在这种地方避难,那绝对是山穷水尽了。
很明显,他被人骗了。就跟我一样。这完全是可以预测的,但也着实让人沮丧。我只能将计就计。
毫不犹豫,哈维克推开那扇胶合板门,门又大力地弹了回来。这家伙手脚很重,甚至有点冲动暴躁。
也正是因为他的冲动暴躁,我们才会到这个地步。如果他去年一月没有往那个珠宝商的胸口打上两颗九毫米的子弹……
我小心翼翼地下了车,在他进门后的几秒钟到了入口处。我听到他沉重的脚步声在房子右边的某处响起。天花板上没有顶灯,关不紧房门的房间里透出灯光,把走廊照得昏昏沉沉。我跟着他上楼,踮着脚,走过一楼,二楼,三楼。这个地方的陈腐味闻起来真是可怕,尿味,汉堡味,还有粪便的气味。我听到有人在敲门,我待在楼下的楼梯转角。我不敢相信这里居然还会有其他人。看来这场会面可能会更加复杂一点。
楼上,一扇门打开,又合上,我上了楼,这扇门上倒是真的装了一把锁,但是那种老式锁,很容易就能撬开。在这之前,我先把耳朵凑了上去。我听到了哈维克的声音。因为抽烟,他的声音非常嘶哑。再一次听到这个声音,我感觉很奇妙。要找到他,让他离开他的窝,可是要花不少功夫的。
哈维克,相反,听上去很不满意。在他的房间里有一些骚动。终于,出现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很年轻,说话很轻柔,有点抱怨的样子,但也不是真的抱怨,只是有点嘟嘟囔囔。
我等在那里。又是哈维克的声音。我想确认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于是又在那里待了几分钟。我只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跳动。当差不多可以肯定里面只有两个人时,我戴上帽子,理好露在外面的头发,戴上一副橡胶手套,拿出华瑟枪武装起来。我左手拿着枪,右手试图撬开门锁,当我听到插销那一声滑动的声响时,我立马把枪换到了右手。推开门,看到他们俩是背对着我,靠在一个我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上。当意识到背后有人时,他们立刻跳了起来,转过身。女孩子大概有二十五岁的样子,很丑,黑不溜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