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第16/41页)

卡米尔听不清楚。他把旋闪灯的警笛关掉了。

“你还好吗?我在路上了,告诉我你没事!”

“还好,卡米尔。(她提高了音量。)现在没事了。”

卡米尔减速了,他在喘气。焦虑之后是狂热。他希望自己现在已经到那儿了。

“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

安妮,抱着膝盖,哭了。

她想去死。

10:30

卡米尔平静了一些,他把旋闪灯关掉放了回去。还有很多待总结的元素,但他仍被各种情绪轰炸着,无法做到井然有序……

两天以来,他在一块不稳的平板上走着,两边都是深渊。安妮刚刚又挖掘了另一个深渊,就在他的脚下。

他在赌上自己的整个职业生涯。他生命中的女人在两天内被死亡威胁了三次,而他刚刚发现她以一个假名生活在他身边,他已经不知道她在这段故事中到底占据着什么位置,他应该问自己关于策略的问题,理性思考,但他的精神被一个决定着其他所有问题重要性的难题独占着:在他的生命中,安妮做了什么?

不,不只是一个难题,还有另一个:如果她不是安妮,会有什么不同?

他回溯两个人的经历,那些互相摸索、几乎没有互相触碰就倒在床上的夜晚……八月的时候,她想离开他,一小时之后,他发现她在楼梯上,这仅仅是她的一个手段?一种技巧?那些话语,那些爱抚,那些拥吻,分分秒秒,只是简单纯粹的操纵?

不一会儿,他就会与这个叫安妮·弗莱斯提尔的人面对面,这个与他睡了好几个月却从第一天就开始撒谎的人。他不知道该怎么想,他被掏空了,仿佛才从一个甩干机里出来似的。安妮的假身份和莫尼尔长廊这档子事有什么关系?

关键是在这段故事里,他是什么角色?

最重要的是,有人试图杀死这个女人。

他不再想知道她是谁,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要由他来保护她。

当他进入房子的时候,安妮还一直坐在地上,背靠着洗碗池下面的柜门,双臂抱着膝盖。

慌乱中,卡米尔忘记了她所变成的那个女人。整条路上一直是另一个安妮,就是开始的那一个,那个在他的脑海里出现、漂亮爱笑、有着绿眼睛和酒窝的安妮。而这些缝线、这发黄的皮肤、这些绷带、这些脏兮兮的夹板,卡米尔被这面目全非的安妮吓了一跳。这一冲击基本上与他两天前在急诊病房里看见她时所感受到的一样。

与此同时,他开始不知所措起来,同情占据了他。安妮没有动,没有看他,眼睛盯着一个阴暗的地方,像是被催眠了一样。

“宝贝,你还好吗?”卡米尔边靠近边问。

你会觉得他在驯服一只动物。他在她旁边跪下,尽量地把她抱住,因为他的身材,这必定会不太容易。他把手放在她的下巴那儿,迫使她抬起头看着他并对她笑。

她看着他,如同现在才发现他的存在。

“噢,卡米尔……”

她把头伸过去,靠在了卡米尔的肩膀上。

末日可能要来了。

但现在还不是末日。

“告诉我……”

安妮左看看右看看,难以知道她是感动还是别的什么。

“他一个人?还是他们好几个?”

“不,只有一个……”

她的声音很沉,颤抖着。

“就是你从照片中认出来的那一个吗?阿福奈尔,是不是他?”

是。安妮满足于用一个头部的动作来表达。是,是他。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安妮讲述的时候(只是一些断断续续的词,从来没有真正的句子),卡米尔在重组场景。第一枪。他转过头看着在矮桌子位置覆盖在地上的玻璃碎片,仿佛被风撕裂的樱桃木碎片。一边听着,一边起身,一直走到大玻璃窗,子弹留下的弹孔高得难以够着,他想象子弹飞行的线路。

“继续……”他说。

他现在在墙边,接着回到炉子旁,把食指放在子弹的冲击处,再次寻找,看看远处墙上的大孔,接着走向楼梯。他在那儿驻足了很久,手放在第一级台阶的残存物上,他看着楼梯的上面,思考着,在房间另一边射击的地点,然后他踏上了第二级台阶。

“然后呢?”他下来时问道。

他走出房间,进入浴室。安妮的声音显得遥远了,几乎听不见。卡米尔照常在复现场景,他在自己的家里,这涉及一场犯罪的场景。所以:假设、观察和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