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第32/41页)

“我们需要谈谈……”阿福奈尔终于用低沉的嗓音开口了。

这句话是他对卡米尔说的,对女人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卡米尔走了几步,眼睛没有移开他,靠近,在距离两米的地方停下。在阿福奈尔家,并没有什么他留下的野性的痕迹。另外一个常见的景象是,除开有几分钟他们会投身于最暴力的活动,那些抢劫犯、小偷和强盗看上去和所有普通人一样。杀手,就是你和我的样子。但这里当然还有别的东西:疾病,匍匐的死亡;还有这寂静,这种压迫感,都在传达着危险。

卡米尔又往客厅里面走了一步,一盏落地灯立在房间的角落,散开的微蓝色光束把客厅照亮了一些。这光线告诉客人室内的装饰缺乏品位,这一点也不令人感到吃惊:一个大大的显示器,一个盖着羊毛罩子的长沙发,每个人都有的小玩意,以及盖在圆桌上的一张印花油布。大盗往往有着和中产阶级一样的品位。

女人离开了房间,卡米尔没有听见她走了。他这一秒在想象着她坐在楼梯上,手里拿着一支步枪。阿福奈尔在椅子上没有动,他等着看事情会以什么方式发展。卡米尔第一次想到去怀疑对方是否身上有武器,这个念头之前没有浮现过。这点无关紧要,他想,但他动作还是很缓慢,毕竟,谁知道呢。

他从外套口袋里抽出手机,亮起屏幕,打开马勒瓦勒的照片,往前一步把手机递给阿福奈尔,对方只是嘴角一皱,伴着喉咙的一点声音,他点了点头,表示他明白了,然后指着长沙发。卡米尔更想要一把椅子,他拉来一把,把帽子放在桌子上,两个男人现在面对面,好像都等着为对方服务似的。

“有人告诉你我会来……”

“多多少少……”

符合逻辑。被迫向布伊松提供阿福奈尔的新名字和地址的那个家伙需要保护自己。这对形势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要我概括一下吗?”卡米尔提议。

他这时候听见在房子里的某个地方传来一声尖细的喊声,显得很远,随之而来的就是在他上方急促的脚步声,和一个女人闷闷的声音。卡米尔思考这新出现的因素是会把情况变得更复杂还是更简单。他指了指天花板。

“几岁了?”

“六个月。”

“男孩?”

“女孩。”

别的人可能还会问问给孩子起的名字,但现在的情况不是为这种交谈准备的。

“所以,一月的时候,你的女人怀孕六个月了。”

“七个月。”

卡米尔指着他的帽子。

“而越狱总是复杂的。顺便,提一下我能问问你在哪儿化疗的吗?”

阿福奈尔沉默了一会儿,说:

“在比利时,但我已经不做了。”

“太贵了?”

“不是,太晚了。”

“那就是太贵了。”

阿福奈尔勉强算是笑了一下,几乎看不见,只有嘴唇上的一点阴影。

“一月份已经这样了,”卡米尔重新开口,“你没有太多时间来给你的小家庭找庇护所了。然后你组织了大抢劫,一天四个目标,一大笔钱。你原来的同伙都不太能抽身来帮你——可能也因为你对要坑他们一场也心存顾虑——总之,你招募了哈维克那个塞尔维亚人和马勒瓦勒,一个曾经的警察。说到这一点,我不知道他在持械抢劫中干了什么活儿。”

阿福奈尔不紧不慢。

“你们把他赶走的时候,他也有点在寻找自己方向的意思,”他终于说话了,“他在可卡因这一行里干得很不错。”

“嗯,以我的理解……”

“但持枪抢劫是他更喜欢的,从他的样子就能看出来。”

卡米尔理解了,试图想象马勒瓦勒扮作抢劫犯的样子,他想不出来。他想象力不算丰富。还因为马勒瓦勒和路易都是在他的团队里认识的,很难在这个框架外想象他们。就像那些永远也不会有孩子的男人一样,卡米尔是那种父亲式提议的专家。他的身材也是一个重要原因。于是他虚构了几个儿子,准确来说是两个:一边是完美的儿子路易,好学生,无可挑剔的孩子,会一直赡养你;而马勒瓦勒,是暴力的、阴暗的,背叛他的那一个,让他牺牲了自己的妻子。他是全身上下连名字都带着威胁的那一个。

阿福奈尔等待着后续。在他们上面,女人的声音渐渐消失,她应该是在摇晃着怀里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