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死的畸恋(第3/4页)
就在葆琳死后大约一个星期后的夜晚,我有一本书忘在了阳台上,我就出门去拿。在阳台上的葡萄藤架遮挡住月光的一个角落里,我看见理查德·贝宁,如同幽灵一般,我还听见原来曾听到过的夏娃·梅娜那压低的甜美嗓音,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她正站在他面前,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如果我再靠近点,肯定能看到她抬头凝视的多情眼神。他握着她另一只手,低着头,姿态非常优雅高贵。他们的样子正如一对恋人,我站在黑暗处,观察着,我甚至觉得比在树林的那个难忘之夜更有负罪感。我准备撤退了,这时,女孩开口说话了,她的话语和她的姿态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使我十分惊讶,忘了走开。
“你会要了我的命,”她说道,“就像你对葆琳做的那样。我懂得你的居心,我也明白你的手段,我现在不想再问什么了,只是你再也没必要呆在这儿,让我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吧。”
他没有开腔——只是松开了握着她的手,将她搭在肩上的手推开,转身走下通向花园的台阶,消失在灌木丛中。但不大一会,我听见,似乎在很远的距离,他动听的声音唱着下流小调我仔细听着,在某种内心的崇高感官面前,这歌声像从很远、而又陌生的布满生灵的土地上,带回了令人压抑的力量。
这歌声像一种魔力压制着我,它消失后,我又恢复了常态,立即觉察到机会来了。我从黑暗处走到女孩站立的角落,她转身带着某种神情盯住我,就像一只被猎杀的野兔,可能我的突然侵扰吓着她了。
“梅娜小姐,”我说,“我求你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他对你居心何在。可能我很卤莽,但这不是一件可以谦让的事情。看着一位女人处于危险之中,任何男人都不能见死不救啊。”
她在倾听,但没有什么表情——我几乎绝望了,这时她闭上蓝色的大眼睛,好像难以启齿地疲倦。
“你不用救我。”她说。
我抓住她的手臂,轻轻摇动她,如同摇动陷入了危险睡眠中的人一样。
“你必须清醒清醒,”我说,“事情必须得做,你必须让我救你。你已经说过那人杀了你姐姐,而我相信——他还会杀了你,我相信这点。”
她只是抬起头望着我。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切?”我又催促道。
“没有什么可做的,我告诉你——没有。即使我能去做我也不会。至少没什么关系。还剩二三天我们就要离开了,走得远远的!如果你看到了什么,我求你别说出去。”
“你疯了,小姐。”我正尝试用粗暴的话语来打破她死亡般的镇静。
“你已经控告他杀了人,除非你向我解释清楚,不然,我会去警察局告发你们。”
这下她醒悟过来,但我不喜欢这种方式。她骄傲地抬起头说道:“别来插手,先生,这不关你什么事。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莫伦先生,不关你的事。”
“这事与这儿的每个人都有关——与全世界的人都有关,”我回答道,十分冷酷。“如果你一点都不爱你姐姐,至少,我认为你也是凶手。”“听着,”她打断我,无力地靠在我身边。“我很爱她,是的,上帝都知道!但是我更爱——超出了一切,超出了想象,我爱他。你偶然偷听到了一个秘密,但你不能利用它去危害他,否则,我决不会答应的。你刚才对我说的话——就是一种危害。你认为你的‘警察局’会相信你吗?”现在,她像天使般微笑了,上帝啊救救我吧!我已经爱上她了!难道她没有用许多种占卜方法中的一种,读到我对她的感觉吗?她整个的神态已经改变了。
“来吧,”她近乎引诱地说道,“答应我,别再这么无礼了。”她用最友善的方式挽住我的手臂。“来吧,我陪你散步吧。他不会知道的——他今天一晚上不会回来。”
月光下,我们一起在阳台上散步,她似乎忘掉了近来亲人的丧亡,在布朗维尔从未见过的少女的怒吼和低声抱怨。我默不作声,感到很不自在,觉得这是她耍的一个花招。它无疑是个暴露——这个最令人迷恋、显然没有罪过的尤物,镇定而又忏悔似地欺骗了这个男人,就在片刻之前,她承认和表达了对他最深深的爱情,这爱情甚至发现死亡是一种可以接受的示爱方式。
“真的,”我天真地说道,“在月光下有一种全新的感受。”
而月亮一定抿嘴笑了。
我们分手前,我已经强索了她的一个诺言——明天下午和我一起散步——在永远离开这里之前——去老磨坊,布朗维尔最令人敬畏的古迹之一,于一八六。年建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