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死的畸恋(第4/4页)

“如果他不在这儿的话,”她认真地补充道,当我松开她给我的手,向她道别,最善良的圣徒都会原谅我的,我徒劳地使自己相信她说的承诺——如此令人着迷,正如聪明的法国男人指出的那样,我们发现女人确实不忠时,我们应当是不忠行为的反对者,而不是它的牺牲品。在分享到了她的恩惠后,今夜,美梦天使俯瞰着我。

布朗维尔旅馆很早开始早餐,在第二天早餐后,梅娜小姐没有在餐桌边,我站在阳台上,她朝我走过来,身着端庄的步行外衣,没说一个字。“他”显然“不在这儿”。我们慢慢走在去老磨坊的路上,她显得并不强健,偶尔抓住我的手臂,一会松开,一会又抓住,真是善变的女人。我想,她的情绪,或者说一连串的情绪,就像波澜起伏的大海上变幻莫测的天空。她说起俏皮话,就好像从未听说过诸如死亡之类的事情,最轻微的刺激,都会使她咯咯笑个不停。后来,她索性直接唱起歌来,声音悦耳动听,表情如此温柔迷人,我不得不转过脸去,唯恐她看见属于她取得艺术成就的目击证人。她以最不落俗套的方式谈着最不可思议的事情,有时就徜徉在深不可测的思想的深渊边缘,我没有勇气敢涉足一步。简单说吧,她以一千零五十种方式令人神魂颠倒,每一种方式使我变成了新颖的感情脆弱的傻瓜,艰辛的精神上的轻举妄动,都会招致良心的警官侵害我自身的平安。

刚刚到达老磨坊,她没有蓄意停下,而是转进了一条小路,小路穿过朝向小溪的一片树林。跨过一座独木桥,我们继续走在小路上,小路一直通到风景如画的山顶。这个山顶,名叫鹰巢——山崖的最高点插入了云端,距山下的森林底部有数百英尺高。从这制高点,我们可以俯瞰另一座山谷和对面的群山。它们正被落日的余辉染得一片通红。当我们看见染红山谷的余辉越逃越远时,我们听到了脚步声,一会儿,理查德·贝宁加入了进来。“我看见你们从这条路来,”他阴阳怪气地说,“所以我就跟了上来。”

我真是个傻瓜,我忘了该掐死他,或将他推下悬崖,而是咕噜了几句礼貌的谎话。他到来的效果,对这女孩直接无误地起了作用。她脸上浮现出情人扭曲的自豪:她眼中落日的光辉,被更为闪亮的爱情之光取代了。

“你来了我真是太高兴了!”她说着,给他一个拥抱。天哪!这是真的。

坐在地上,他开始生动地描述这一带的野花,他随身带来了一大束野花。他饶有风趣地说了一半,突然停下来,紧紧盯着夏娃,她正背靠在树桩上,心不在焉地编着革绳。她抬起头吃惊地看着他,好像感到他目光的重压。然后,她站起身,扔掉她的草绳,慢慢地移动着离开他的步子。他也站了起来,继续看着她。他手上仍握着一大束野花。这女孩转过身去,仿佛要说点什么,但没吐出一个字来,我能清晰地回忆起当时我还没全部意识到的东西,然后可怕的对照——微笑的双唇与遇见他坚定而强制的目光时眼睛里流露出的恐惧表情,我不知道事情究竟是怎样发生的,也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如此结局,我只知道,她嘴上露出天使般的微笑,她美丽的双眸中显露出恐怖的神情,夏娃·梅娜从悬崖上跳了下去,下面的松树林里传来短促的砰然巨响。

不知道走了多么长的路,我来到这个我不能说出的地点,但理查德。贝宁已经在那儿了,跪在这曾经是一位活生生的女孩的可怕尸体旁边。

“她死了——平静地死去了,”他冷酷地说道。“我得回镇上找人收尸。请帮忙留下照看一下。”

他站起身走了,但一会他停下又折回身来。

“无疑你全看见了,我的朋友,”他说,“这完全是她自己的行为。”

“我没有及时起身阻拦她,你呢,也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动——你不能,当然,你只能猜猜。”

他的行为激怒了我。

“就是你杀了她!”我说,“就像你该死的双手掐死了她。”

他一言不发地耸耸肩,转过身,走远了。

一会儿,我听见从他消失其间的树林的黑漆漆的阴影中,传出一个宏亮的、铿锵有力的男中音,唱起了歌剧《烫手的钞票》中的咏叹调“呐——。妇人,咦——,易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