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兵败如山倒(下)(第4/27页)
南京突然间成了烽火危城,听说挹江门火车站已作了破坏的準备,又听说共匪由崇明岛的北边到荻港一带的江北,已集结了大批匪兵,準备抢渡长江,白崇禧在武汉仍然按兵不动,南京方面我感觉上已是空城,临危要走走不了,人都在咒骂李宗仁,可惜骂亦无用了,我之迟迟不肯走,不是硬充好汉,我是希望南京能有一场像样的保卫战,我就又可出点力了。
我们联勤总部留守的几个处也都去了上海,我这才感到了孤寂之苦。
二十二日的下午,南京市面上已经有些商店关门了,根据传闻採取行动的民众们,有的往城外搬,又有些人往城裏搬,昔日繁华热闹的南京,一下子到了「秋天」,我也不能再大意了,揹了卡宾,左右跨了两只左轮,左腋下藏了一支扣提,带着武装的黄副官,乘吉普车巡视了二三十个走不动的单位,大家流泪告别,我也祇能安慰他们「好自为之」,除此又能说些什么呢?
二十三日上午,听说共匪已在全面渡江了,李宗仁也跑了,荻港丢了,刘汝明已向南撤走,南京方面共匪已到了浦口,开始渡江了,到这时我不能不走了,中午离开沈举人巷,一辆小吉普,四辆中吉普,每个人都是全副武装。我们在街道纷乱中离开了可爱的南京,离开了我们崇敬的国父陵寝,心裏说不出有多么难过。
我怕路上有意外,不再信任司机,因为前几天我到下蜀去看冯治安部队的眷属,深夜归来,路过栖霞山时,司机硬说车抛锚了,我要枪毙他,他很不情愿的东摸摸,西弄弄,才没把我移交给土八路,其实我也知道他不是共匪,但这时期的匪谍专门和司机们勾搭,不能不防。
可敬的下级官兵
公路上已乱的一团糟,幸而傍晚冲到了宜兴,还算平安无事,找个店家準备过夜再去上海,恰巧隔壁店裏住了空军周总司令的几位参谋和司机,总司令、副总司令的三部坐车也是今午冲出南京的,我去看他们,他们说:「总司令已于早晨飞往杭州」。又说:「听说到上海不能走了,共匪业已过了江,你也和我们一道去杭州吧!」
我说:「我们总部在上海,我必须到上海报到。」
吃过晚饭之后,约八时许,天已大黑,我出屋看天气,突然空气中产生一种莫须有的恐惧,星月无光,鼻孔裏吸的空气都有萧杀味道,于是我通知空军参谋们说:「这裏发生了陆军战地所习称的煞气,这裏恐有变故,你们赶快连夜上路吧!」他们惊慌的穿衣开车走了,我也率领我们的小车队上路,走了十几公里,到了漕桥三岔路口,右边路去无钖,左边路去常州,天太黑,怕走错了,我停车想看清楚,恰好黑影裏走出三十多个黑短衣人,都拿了土枪,我以为他们是民众自卫队,我下车问他们,到无锡怎么走?他们笑嘻嘻的说:「往西北走!」
我摇头说:「那是到常州去的路啊!」
他们大笑回答:「那裏都是自己人!」我未听懂,常州当然是自己人嘛!这时我的司机悄声说:「报告指挥官,他们是土八路。」就在这时,四部中吉普上的官兵们,已按照我离京之前的规定,祇要一停车,大家都下车实弹备战,他们看了这种情势,十几支冲锋枪,三四十支卡宾枪和三零步枪,他们才悻悻的放我们通行。
又走了十几里公路,走到一座山下,发现一只好大的野鹿,牠也惊慌的失了去处。其实我该警觉到山裏已经有了战事,才把野鹿惊出山。
再走几里路,路前突然亮出手电筒,几位国军战士端枪拦车,我教黄副官下车去查询,原来领头的是位炮兵连长,他向我道歉说:「我以为是共匪追来了呢!」
我大意的说:「在这裏哪有共匪呀?」
他吃惊的问:「长官还不知道吗?江阴和常州都丢啦,我们一个砲兵团只有我的一门砲逃出来,拖车又抛了锚!」
我这才深信漕桥所遇确是土八路,我邀连长上我的车,他说:「这是一门一0五大砲。我不能失落它,我们拖车很快就能修好,长官先走吧!」
国军的官兵真可爱,都是几位愚笨的高级将领自误误国。
我又前进数里,前边又有了车灯,我停下车,命大家準备战斗,我以为这次可能是共匪了,临到最近,原来是一辆空的大道奇军车,车前座是一位上海汤总部的少校参谋,他说:「在上海已叫不通南京、镇江、常州、江阴的电话,总部派我来看看!」
我说:「我是中午离开南京的,听说共匪已经过了江,方才在路上又听说常州、江阴也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