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兵败如山倒(下)(第9/27页)

是年阴曆的八月十二日,战火终于烧到了厦门週围三十里附近了,当天下午,防卫司令部下令,将厦门南面对海三里处莲塘村松嵩码头的一座美孚火水公司的十二幢油塔爆炸了,一时之间,海上漂油数寸,顿成火海,足足烧了一整夜。厦门外围的国军接连退败下来,仓皇回到厦门。共军显然此时正在布署,未向市内进攻,厦门防卫司令部指挥的一中队野马式战斗机,一日出击数十次。虽然如此紧张,而市面上却仍旧人潮如涌。阴曆八月十三日,情报消息说明屿子尾山上的海军要塞,已被共军控制了,这消息无异是晴天霹雳,因为人人都知道,整个厦门的粮食弹药全靠海军由台湾及金门运来,如果一旦间共军在要塞上架了砲,厦门立即就成了死港。情况之严重,不能不令防卫司令部立即有所对策,亦即必须马上夺回屿子尾山而守住这座要塞。

当时奉令出击的部队是一个团,这个团本是第廿五军四十师辖下的一一八团,团长刘万燊,原为调作编练司令部担任警卫的,后来编练部撤销,而第廿五军又于福州之役全军覆没,番号已销,所以一一八团此时已被编入第五军第一六六师,改为四九六团,但始终是独立的。由于该团以善战着名,所以攻击要塞的任务,就落在它的肩上。

全团弟兄于阴曆八月十四日凌晨,在厦门码头出发,共乘上了四艘内海民用轮船。临登船时却有一件笑话,十分有趣:防卫部之军需处在码头上铺摆了三张大桌子,桌上用银元堆成了三座小堆,如同金字塔,该团弟兄每人下船时,不论官兵皆发给现大洋两元,并限定当将银元接到手后,必须立即放入衣袋中,当时任何人皆不明用意何在,有些新闻记者追问原因,才搞明白,原来军人们一手执枪,如另一手中拿着两块银币,则无法与送行的汤恩伯司令长官握手,因为汤恩伯立心要和他们每人握手,以示鼓励,特在事先为此事作了周详的準备。自古以来战士上战场,几曾有过这种现象。有人曾问汤恩伯,为什么一定要如此这般?汤却淡淡的说:「以壮行色,不好吗?」

血战五十分钟收复屿子尾炮台

四艘轮船直向屿子尾山驶去,当超越了停在海中间的一艘巡洋舰和三艘驱逐舰时,四艘兵舰上的砲位同时发砲作掩护,连续发射了一刻钟之久,整个屿子尾山完全被笼罩在烟雾了,但山上的共军却不作丝毫回击。当四艘轮船将近登陆之时,共军始开枪向四船扫射,数十挺轻重机关枪、集中火力,射向船上,因该四船无可掩蔽,暴露于外,四九六团的弟兄立即死伤枕藉,而船上的驾驶和舵手都是老百姓,他们何曾经过这种场面,立即转舵预备回航,但被军官用手枪指在他们头上,即令继续前进,但他们已经瘫痪,倒卧在舵轮旁,再也抓不住舵了!显然那对着他们的枪口,也不忍心真真开火,如果他们死了,不论是国军或敌军打死的,那都是天下最可怜的事;所幸这四条船上的五十多名员工,因为吓得倒卧舱裏,并无死伤,都能平安的回到厦门,否则,不教而诛,那才真是屈死鬼!

屿子尾山是没有滩头的,四九六团在那些嶙峋的岩石上展开了总攻,此时空军也飞来助攻,做了掩护,经过五十分钟的激战,终于收复了屿子尾山头,该团死伤了半敷,但却捕获了数十名共军俘虏,经政工人员的审讯,始知共军乃是第三野战军第十兵团第三十军。

要塞方被夺回,共军即开始反攻,砲火甚为密集,厦门防卫部立即用快艇将国防部特别爆破组送到屿子尾,命令炸掉砲台后,始全部撤回厦门,不必守下去了。炸罢要塞回航,四九六团已溃不成军。第二日是阴曆中秋节、厦门市居然一片热闹,并扩大举行胜利大捷庆祝大会,由屿子尾撤回的四九六团弟兄们顿时成了市民热烈犒劳的战斗英雄,由毛森市长、市党部书记长、国大代表、商会会长等,押着大量烟酒月饼等物慰劳,好不风光!

国防部忽于此时下了一项新鲜的命令,内容是:着守卫厦门的陆海空三军之各部各单位,选举模範军人和战斗英雄。这道命令由防卫司令部交下,并且强调每个连至少要选出一名,此事在国军中乃是创举,是无先例可循的,因此,很多单位选来选去总是选不出,士兵们谁也不知究竟谁是模範?谁是英雄?然而选不出是不许可的,结果,到了最后,多半被各部随意推出一个人来应付,目的只是敷衍了事,而被推出的人物,又多半是些傻兵或秃头、或口齿不清的伙伕马伕之流,总之皆是士兵们平素开玩笑的对象。当各部队已经选出了英雄及模範之后,在那一年双十节的一天,隆重地举行了「群英大会」,在厦门市政府门前的大广场上,汤恩伯长官和一位海军支队司令、海军军官学校的几位高级教官、空军的一位上校、各部队的许多将领、毛市长、绅商等数百人,坐满了临时搭盖的观礼台,个个英雄和模範皆身披红布,红布上用金字写着「英雄」或「模範」等字样。授奖典礼开始,各个「英雄」或「模範」须要当众自行宣布他的英雄或模範事蹟,这么一来,竟闹出了连篇笑话:原来有些「英雄」或「模範」简直是在胡说八道,其中竟有人说:他幼时入过白莲教,学会了枪刀不入之术,所以打仗的时候,他曾经用身体堵着敌人的枪口,使枪弹发射不出,故而被选为英雄等语。这些「英雄」们的事蹟,致令听见的人们汗毛直竖,观礼台上的汤长官及其他高级官长们,个个都面红耳赤,踧踖不安,但又不能中途退席,必须维持这个尴尬场面到完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