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6/23页)

他在弗朗西斯身旁坐下,打量了一下这间空荡荡的八边形房间。弗朗西斯说:“事情怎么样?”

“暴民们已经得到控制,”菲利普说,“修道院缺钱,我们几乎停止修建大教堂了,王桥在走下坡,半个郡都在挨饿,行路很不安全。”

弗朗西斯点点头。“全英格兰到处都一样。”

“或许暴民会永远受到控制,”菲利普阴郁地说,“或许在权力机构里,贪婪永远压倒聪慧;或许在手中握剑的人的头脑中,恐惧永远战胜同情。”

“你平常可不这么悲观。”

“几个星期之前,我们遭到了强盗的进攻。那场面真可怕,镇民刚杀死几个强盗,他们就自相火拼了。但是在他们撤退的时候,我们镇上的年轻人追上那些倒霉的可怜虫,把抓到的全都杀了。真让人恶心。”

弗朗西斯摇摇头。“实在难以理解。”

“我想,我倒理解。他们一直担惊受怕,只好让吓唬他们的人流血,才能驱除他们的惊怕。我在杀害我们父母的那两个人的眼里看到过。他们之所以杀戮,是因为他们害怕。但是怎么才能驱除他们的恐惧呢?”

弗朗西斯叹息一声。“和平、正义、繁荣……真得到这些就难喽。”

菲利普点点头。“好啦。你现在做什么?”

“我在为莫德皇后的儿子工作。他名叫亨利。”

菲利普听人说起过这个亨利。“他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他是个既聪明又坚定的年轻人。他父亲死了,因此他继位为安茹的伯爵。他还是诺曼底的公爵,因为他是老王亨利最大的外孙,老亨利原先就是英格兰国王和诺曼底的公爵。他娶了阿基坦的埃莉诺,所以现在他也是阿基坦的公爵了。”

“他统治的疆土比法兰西国王还大。”

“一点不错。”

“他这个人怎么样?”

“受过良好的教育,勤奋,果断,不安分,有毅力。他脾气很大。”

“我有时巴不得自己脾气大点,”菲利普说,“这样可以让别人俯首帖耳。可是大家都知道我这人讲道理,所以嘛,从来没人对我欣然从命,要是在一个随时会发火的副院长面前,他们就该乖乖地听话了。”

弗朗西斯哈哈大笑了。“你就保持你的本色好了,”他说。他又严肃起来。“亨利让我明白了,国王人品的重要。瞧瞧斯蒂芬吧:他的判断力是可怜的;他一时兴之所至,打定了主意,然后就又放弃了;他逞一时之勇到了愚蠢的地步,而对敌人始终宽恕。那些背叛他的人没有什么风险;他们知道,可以指望他的慈悲心肠。其结果呢?他接手统治一个统一的王国,为了维持他的统治,却打了十八年不成功的内战。亨利已经极大地控制了原先独立的几个公国和郡,合起来比斯蒂芬曾拥有过的最大的版图还要大。”

菲利普忽然想到一个念头。“亨利派你回英格兰来干什么?”

“视察这个王国。”

“你发现了什么?”

“这里法律废弛,百姓挨饿,惨遭暴风雨的破坏和战争的劫掠。”

菲利普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年轻的亨利当上诺曼底公爵,因为他是莫德的长子,而莫德又是亨利王唯一的合法子女,亨利原来就是诺曼底公爵和英格兰国王。

按照血统,年轻的亨利也可以宣布自己为英格兰国王。

他母亲就这样宣布过,之所以遭到反对,是因为她是个女人,而且她丈夫又是个安茹人。可是年轻的亨利不仅是男性,而且还拥有附加的头衔:来自他母亲的诺曼底公爵和来自他父亲的安茹伯爵。

菲利普说:“亨利有意一争英格兰的王冠吗?”

“那要看我的报告来定。”

“你要报告他什么呢?”

“现在是难得的良机。”

“赞美上帝,”菲利普说。

威廉伯爵在去沃尔伦主教城堡的路上,在他拥有的乳牛渡磨坊逗留了一下。磨坊工是个倔强的中年人,名叫伍尔夫里克。他有权为附近十一个村庄种植的粮食磨面。每二十袋粮食他抽两袋作报酬:一袋归他自己,另一袋上缴威廉。

威廉到那里去收他的那份税。他平时并不亲自出马,但这并非平时。如今,他要为每一辆运送面粉和别的食品的牛车派出护送的武装。为了从他的百姓身上榨出尽量多的油水,每当他带着随从的骑士们四处活动时,总要拉上一两辆车,只要能搜刮到的,都统统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