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5/5页)

所以,如果你对一群并未被拘禁在集中营,也未被剥夺财产的夏威夷日本侨民说:‘你们可以自愿帮我们抗击压迫。’那一万一千八百人自告奋勇难道不是理所应当吗?如果你到集中营去,告诉刚才那些人的兄弟说:‘我们虐待过你们,囚禁过你们,侮辱过你们,偷走过你们的财产,但是现在,我要你们志愿报名为我们而战。’难道他们不是理所应当回答‘滚开’吗?美国大陆居然还有这么多的日本侨民自愿报名,这才是真正令我惊讶的。他们必定个个是英雄,我欢迎他们加入我的军队。

罗斯福总统读到这份报告后问助手:“这个马克・惠普尔是什么人来着?”

“您认识他父亲,就是休利特・惠普尔医生。”

“这孩子很聪明。就是他领导日本侨民军队吗?”

“正是。他们现在正奔赴意大利战场。”

“我们应该能从那支军队得到些好消息。”总统说。

1943年9月的一个晚上,玉珍问孙子香港:“咱们是不是扩张过度了?”

“是的。”

“假如战争明天结束,我们能不能守住咱们的财产?”

“不能。”

“你说咱们应该怎么做?”

“你的勇气好像也传递给我了,”香港答道,“我会说,‘守住咱们的土地。’我们已经竭尽所能付清了一些欠债,就等着有朝一日能大步发展。”

“我们还要熬多少年苦日子?”老族长问。

“还有两年特别艰难的日子。这两年危机重重,熬过去,姬氏将会繁荣昌盛。”

“我很担心,”老太太坦诚相告,“但我也觉得,咱们必须奋斗到底。我在想,也许我们应该卖掉几座房子,减少一些压力。”

“压力只在你我两个人身上。”香港说,“其他人都不知道。如果你不怕,我也不怕。”

九十六岁的老太太竟然为将来担心,这简直不可思议,然而玉珍的确忧心忡忡。她担心的不是自己的前途,而是她的大家族的未来。另外,玉珍一手策划的这次行动现在已经让她力不从心了。因此她说:“咱们赌的不光是咱们自己的钱,香港,而是整个姬家的钱,还有那些出力气干活儿的人的钱,还有商店里的姑娘们的钱,还有老人的钱。想想他们,你还想守住一切吗?”

“我这样做正是为了他们,”香港说,“咱们这一套复杂的体系我心里有数。房子靠店铺,店铺靠珍珠港的重建,珍珠港的重建靠的是一小片土地,土地靠的是老人家攒的钱。也许这一切会轰然倒塌,但我愿意孤注一掷,这一切摇摇欲坠的那一天,你和我将有足够的聪明才智顶过去。”

“我认为现在已经开始摇晃了,香港。”老太太提醒他。

“我倒觉得未必。”孙子答道,这一次他没有听从祖母的忠告。祖母说:“这是你的决定,香港。”他则说:“豪类们从战争中逃离时,咱们就开始冒险了,我绝不会在此时退却。”于是祖母答应他:“我不会对别人说出我的担心。”

就这样,香港守住了这令人叹为观止的、危机四伏的庞大产业——一切都靠他自己的勇气——当火奴鲁鲁的租金上涨、珍珠港的工资上涨、商店的利润也节节攀升的时候,他把亚洲拿来的钱也押上了。这座产业越来越高,危机越来越深,然而香港在这险象环生的家族事业面前却从未惧怕。老祖母看得越来越清楚,今天这位小孙子已经值得让她钦佩。“在很多方面,”她一边回忆着高地村和年轻时那温暖的日子一边说,“他像我父亲。他大胆,临危不惧,到头来他的脑袋可能会被人家挂在火奴鲁鲁镇中心的铁笼子里。”接着她又想到父亲那吓人的面孔,那张没有脖子的脸双眼圆睁,注视着岁月的流转。玉珍想:“那样死,到底是惨还是不惨?”姬氏会危险的赌博仍在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