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第16/18页)
他伸过右手,抓住那只皮囊,“孩子,让我喝一点好吗?”语音中充满了恳求。
那孩子无言地摇头,眼里布满执拗的拒绝。
“我就喝一口!”单一海几乎是在哀求了。
那孩子不语,坚持地抓紧那只皮囊,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单一海被那双眼睛给灼伤着。半晌,他终于松开了手。
那孩子往嘴里含了一口酒,对准他的肩部,哗地喷去。他的鼻翼上溅满了酒液的浓香,他贪婪地嗅着,继而一阵巨疼让他皱起了眉头,酒精冲干了那些干痂,新鲜的皮肉上沾满着醇醇的酒香。单一海忍住不出声,听任那孩子麻利地用一块不知从那扯来的布给裹紧。这个过程里,他奇怪自己表现得那样温顺,而那个给自己包的人,却只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
给他包扎完毕,那孩子笑着坐在他对面,把那个酒囊递给他。单一海接过那只酒囊时,已有些迫不及待了。尽管他嗅到一股腥味和让人呕吐的臭味,但酒香仍使他有种莫名的兴奋。他含住那只囊口,仰脖饮下,酒液清凉地穿过喉管,感觉如同有把滑滑的刷子,一下子把那几天来蕴积在一起的干渴给扫净了,他放下那只囊时,那只皮囊只剩下一点儿底,空空地晃荡着。那孩子似乎被他的酒量给震住了,小脸上蕴着婴儿般灿烂的神情。他兴奋地看着单一海,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这酒真好!”单一海有些感激地冲那孩子一笑,同时用手摸摸他的小脸,那孩子脸上温暖光滑。他真的是个孩子啊,可却怎么让人以为是天使?
那孩子羞赧地把脸晃离单一海的抚摸,随手把酒囊塞给了冯冉。早已干渴得嗓子冒烟的冯冉,拿起就往嘴里灌,谁知一口没喝完,他的脸就被呛得通红,不停地咳嗽,半天才缓过劲来:“怎么全是酒呀?”
那孩子已高兴得惊叫起来。单一海感动地看着他,居然是这样一个孩子救了自己。他从裤带上解下一支笔筒式的照明小手电,那手电是太阳能的,白天在太阳下晒晒,夜晚可以持续放电4小时,是侦察兵专用的。单一海在侦察大队工作时,拿了一个,算做纪念吧!
他轻触开关,一小圈光射了出来,那孩子奇怪地看着那支小手电。单一海递给他,教他使用,那孩子被那手电给搔弄得玩兴大发,他来回上下地看着,试图找到那光的来历。许久。他才不舍地把那只手电还给单一海。单一海又给他,并比划着手势送给他。那孩子才又兴奋地拿过来,放在贴身衣袋里,脸上更加灿烂地望着单一海,手中同时还来回比划着,似在向他道谢。
冯冉凑过来:“这孩子太神秘了。他总是在我们绝望时出现,并且还是个哑巴,他是从哪儿来的?”
“他不说,我们将永远没有答案。”单一海把脸转向那个孩子。
那孩子一直静静地坐在边儿上,似乎对他们的议论很不感兴趣,把玩着那只小手电。
“是他预言了那群狼对我们的追踪。居然真的应验了,这孩子好像具备了某种神秘力量。”
“可他并未觉得,他也许只是与我们一样的一个普通孩子!”
“可我们并不知道他从哪里来?”
“这也许并不重要,也许他会帮我们找到女真她们!”
“可他不会说括啊!”
“但他却会画出来!”单一海坚持着。
“但愿如此!”
单一海拿来一根枯枝,在地上用力刻画。转眼,便描出了一辆卡车和几个人的形状,不过他画的可没那孩子生动。那孩子一直看单一海在那儿画着,眼睛一刻也不离开那些绘就的图形。
“这些人,你见过他们吗?”单一海用手上下比划着,他此时才觉出语言的贫乏和无力,他甚至不知该如何表达了。
那孩子凝神看了一会儿单一海,又看着图,脸上绽出一丝笑。他伸出手,在胸前拍拍,又用鞭杆指指远方,然后不等单一海说话,转身赶上猪向前移去。
单一海被一种强烈的预感击中。那孩子的表情似乎在说,他见过她们。他被这种莫名的发现兴奋着。
“他好像说她们在前面!”
冯冉仍抓着酒囊,脸上泛出油油的光亮,此时他竟冷静了:“别是又有一群狼追了上来吧!我这次感觉不一定是女真中尉她们……”
单一海奇怪地:“为什么……”
“头儿,你觉出没有,他们就像被这块戈壁给藏了起来一样,我都在担心她们还会不会活着!”冯冉冷冷地望着单一海,嘴中呼出大团酒气。
单一海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似乎未听见,愣了愣,转身追那孩子去了。
冯冉拖着背包,醉醉地跟在后面。
猪群在他们的身前缓缓移动,那孩子低声咿呀着一种他从未听过的旋律。那声音类似于一种呓语般地飘在周围的戈壁上,连空气中也似乎浸满了那声音的气味。单一海倾听着那声音,感觉中似有一只钝钝的手正抚过心壁。他忽然想起子老吹的那支“嘶啵”的音律。尽管一个是吼出的,另一个是吹出来的,可却传达着一样的意境,似乎连音乐的感觉也神秘地重合着。